泥色的城牆城樓正蒼涼地立在迷濛的風沙中,猶清晰地記得兩個多月前,她站立在那城門下,向後褪去斗篷上的兜帽,笑容明麗地出現在驚詫的庾立面前。
“七娘,趕緊進來罷,仔細被風撲了。”直到阿柳輕輕拉拽了她的衣袍,提醒她趕緊進車內時,她才驚覺,臉上流了三兩道眼淚,淚水很快就被風乾,只剩下面龐上澀重的知覺。L
☆、第八十一章 略施還敬(五)
趴伏在土坡後頭的魯阿六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頭官道折橫急轉處,四月間的天氣已漸熱起來,與魯阿六一同趴伏在土坡後的三十多人,皆熱得心煩氣躁,土坡上滿是刺扎的灌木和今年新生的野草,微風下拂得人四處發癢刺痛,眾人或抓撓,或以手掌扇風,野草灌木叢中悉悉索索一片響動。
魯阿六向後瞪眼低吼道:“都趴好了!不許再惹出動靜來。”
他身後的響動立時都停了,草間的三十多名漢子同時在心內狠狠咒罵了幾句,面上卻只是不服,不敢多一句言語。在魯阿六腳跟後頭,離他最近的一名少年終是按捺不住,低聲嘀咕道:“誰知那人說的究竟是真是假,他便那麼一說,我們便在此少說蹲候了三個時辰了,晨間那點子吃食,早化在肚內了。”
魯阿六抬起腳往那少年肩頭揣去,“休要胡謅,那小郎將手裡的信符你不也見了麼。”少年身子瘦小機敏,略偏了偏肩膀,躲過這一腳,猶一臉的不服。“先不論那幾人所說的真假,寨中再無餘糧卻是千真萬確的,若是不信他,守在寨內,早晚餓死,如他所說不虛,咱們拚上一次,奪了東西作禮,自此編入正軍籍,每日有飽飯食,四季有衣穿,不比昧著良心搶鄉鄰口糧,還得忍飢挨餓來得強?”魯阿六轉頭向身後灌草叢中的部眾低聲道。
提到飯食,三四十人中少說有二十人悄悄按壓了一下自己咕咕作響的肚腹,飢餓感再次提醒了大家此次伏擊的重要。於是各人重重地往下嚥了一口,皆安定下來,一言不發地趴伏好。就連方才不服氣的少年,也撇撇嘴,一言不發地向草內縮了縮身子,小心地探頭向官道那頭望去。
魯阿六連恫嚇帶安撫的話暫按壓下眾人的怨言,這些話也不全講予部下們聽,多半也是在說合自己,論句實在話。便是他自己。亦不敢全信了那位郎君所言。
前日他寨中的點算來回報,窨中已無米糧,雖說食糧要斷的事幾日前已知曉。真的到了眼面前,仍教他當頭臨了一棍棒,急匆匆地隨著點算下到窨中,果見吃剩的穀米糜子面稀稀拉拉地散碎在地下。拿了破笤帚掃上三遍,勉強歸攏起一捧來。
魯阿六憤恨地一把扔出去。揚聲道:“老何可回來了?”半晌不得回應,他蹬蹬蹬地從地窨中跑上樓,衝到院子中撕扯著嗓子大呼,“可是都死絕了麼。問話也不支聲,當日搶了官糧要落腦袋時如何,今日無糧可養著了又如何!”說著隨手拎起一隻酒缸。咣噹猛砸在不遠處的老樹幹上,酒缸碎了一地。驚得老樹上的鴉雀撲稜撲稜地飛起。
那位老何因能算會寫幾筆字,原是村中繳納官糧時的點算先生,哪成想官糧才運出村十里不到,便遭幾十個餓急了的外村人劫了道。丟了糧,運送的也逃不了干係,老何萬般無奈,只得隨搶糧的眾人偷跑進山谷,成了草寇,後倒因識得字,頗受寨中主事的魯阿六敬重,人人皆尊稱一聲“何先生”。
此時魯阿六正怒火中燒,老何囁嚅瑟縮在屋內不敢出去,卻教一個眼尖的拿了正著,高聲向院中的魯阿六道:“何先生回來了。”
他逃脫不及,只得滿臉尷尬地踱出屋子,訕訕地說:“連日裡走了三遭,莫說是說談說談,就是連見,也見不著那李二郎的面。”
魯阿六驀地嗆了聲,半晌沒說出話來,轉手又拎起一個酒罈子摔砸出去。那老何悄悄向後退了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