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轉了兩圈,忽然想起入城時,城門口的佈告上的畫像,與面前這名男子的容貌頗為相似,難不成他便是李密?
穆清微微吃驚地抬起頭。正面多瞧了他兩眼,此人異常警覺,似是感受到了穆清多瞧的那兩眼,眼角餘光倏地掃過她,倒也未多問。
“李兄快將如何逃脫的說來聽了。”賀遂兆搶先開口,將他的主意力自穆清那裡拽回。
果然他略一沉吟,淡淡笑道:“幸在內衫夾縫中縫入了幾塊小金餅。押解途中取了兩塊予看守兵丁。訴了一回苦,央告他行刑後替我置辦一副棺木。此間兵夫皆寒苦,偌大的金餅見都未曾見過。何況能持在手中,自是十分願意的,一路不免多有聊談。”
杜如晦笑著點了點頭。穆清亦在心中暗許,怪道這般著緊此人。確是生了一副玲瓏心。
又聽他接著道:“待出了潼關,我又取出一枚金餅。請了那幾個看守幾頓酒,也便漸鬆了守備。那日到了邯鄲,遇了雨天,便逗留下了。那幾個看守拿了我予的錢買酒吃,不覺醉了過去。豈知天意要留我性命,關押的土牢年久失修。經雨水一泡,松爛開來。掏挖一陣竟現了個大洞,我便漏夜逃脫出來,輾轉到了淮陽。”
杜如晦撫掌大笑起來,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箋,低聲念道:“金風蕩初節,玉露凋晚林。此夕窮途士,鬱陶傷存心。野平葭葦合,村荒藜藿深。眺聽良多感,徙倚獨沾襟。沾襟何所為,悵然懷古意。秦俗尤未平,漢道將何冀。樊噲市井徒,蕭何刀筆吏。一朝時運會,千古傳名諡。寄言世上雄,虛生真可愧。”
穆清心底詫異,瞧著情形,此詩該是李密所作,這樣天資明決之人,怎行這等蠢事,明明白白地將輔佐反軍謀逆之事公之於眾,無怪乎惹來厲雷般的緝拿。只差疾呼,李密在此了。
李密低頭愧然一笑,“脫逃後原打算往弘化郡去投賀遂兄弟,誰知你們又急回了東都,我如何敢往東都去,只得在淮陽化名劉智遠,收徒講學,靜候賀遂兄弟來探尋。這一等便是大半年,一時著急不過,遂起了念頭鋌而走險,以反詩引來杜兄。我知此詩一就,亦會引來官家緝捕,只賭杜兄與官家,孰快。”
杜如晦看了看賀遂兆道:“此招甚險,幸而賀遂的腳程快。又與此間坊主頗有私交,方才保得你一時平安。”
李密驀地從席案邊站起,先謝過賀遂兆,隨後立於杜如晦面前,躬身一禮,“事已至此,只向杜兄求脫身之法。若得逃出生天,日後自當殫盡竭慮為杜兄謀。”
“莫說替在下謀,在下亦只為天下蒼生謀求一位賢君罷了,你我同替賢君謀,同替蒼生謀。且當日李兄捨身入楊軍,作定大局,勞苦功高,原不該遭逢這番險境,確是我的疏忽。”杜如晦擺了擺手,正色道。“為今之計,先想了法子脫身為要。”
賀遂兆半晌沒有出聲,此刻卻躊躇道:“若要脫身,卻也不是沒有法子。只是……”他皺起眉頭,沉吟不決,終橫了橫心,“只是少不得七娘相幫。”
杜如晦下意識地擰起眉,略微搖了搖頭。穆清並不以為意,淺淺笑道:“不知要如何相幫。”
賀遂兆瞥了杜如晦一眼,硬起頭皮接著道:“可置備嫁車,將七娘扮作新婦子,佯裝嫁娶之事。城門口本就多潑皮閒人,有嫁車路過如何不起勁,只需令李兄混入障車小子們中,乘亂混出城門去……”
說著他低下聲去,看了看杜如晦,又再看看穆清。杜如晦仍沉著臉不語,過了一刻,問道:“若從那些歌姬中擇選一名,充作新婦子,或是請那位嫤娘……”
“在此地頭人人皆識得嫤娘,不能用她。別個歌姬,一則身處這行當內,俱是眼熟的,另一則萬一臨場慌張,怕是要敗露。故此事,惟有請七娘相幫方可成。”
穆清垂眸思索了一陣,抬頭向杜如晦笑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