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狐疑地躺下身,又過了一刻,適才的那痛感再次襲來,她再一次從錦靠上猛然坐起,驚醒了身邊的杜如晦。
“恐怕是時候了。”她遲疑道。
杜如晦從床榻上躍起,執起夜燈,怔怔地打量了她一番,突然驚醒了一般,急急套上革靴,抓過架子上的衣袍,來不及披上便幾步跨出了內室,在院內急喚來人。
片刻之間,整座宅子的燈漸次亮了起來,兩名收生婆還在睡夢中,教阿柳拽了起來,一聽娘子臨盆,登時睡意全無,打起全副精神,奔著正院而來。
杜如晦正要抬腳進屋,卻被收生婆攔在了門外,“屋內血氣重,怕衝著了,阿郎還是莫要進去了。”
他還在思忖,怎樣的血氣未見過,並不打算聽那收生婆的阻攔,才抬起一腳,又教阿柳阻了,“阿郎便是進去也無用,沒的教那倆收生婆慌張,無心接生,反倒要令七娘不好。”這話起了效,他也不再要入內,只在院中的鼓形石凳上坐下,穩坐靜候。
收生婆進屋查探過,笑眯眯地道,“時辰尚早,娘子悠著些氣力,留待後頭使。”遂差人去燒水備提氣用的湯藥,直忙到天光大亮。
穆清在屋中已痛得衣衫盡溼,隨時想要大聲尖叫,卻咬牙強忍著,只在極痛時低哼幾聲,不知要捱到幾時。阿柳在她身邊不斷地替她拭汗,一個勁兒地勸她若痛得難耐,便放聲喊出來。英華在院中無頭的蒼蠅一般來來回回走動,杜如晦雖仍坐定在石凳上,心下也已是急亂不堪。
一名收生婆出來換乾淨布帛,他一下從石凳上跳起,英華動作比他更快一步,一把抓住收生婆的胳膊,“阿姊究竟是何情形了?怎也不聽見動靜?這,這要生到何時?”
收生婆手臂上吃痛,又教她抓牢了縮不回手肘,心中暗怨,這小娘子家的手上怎會有這樣的力道,跟鐵鉗一般,面上不敢顯露,只訕訕地笑道:“莫急莫急。娘子這個年紀上仍是頭胎,少不得要辛苦些,情形卻是好的,估摸著再撐持三兩個時辰……”L
☆、第一百六十五章 長安錦年(二十四)
杜齊從前院一路小跑進來,腳下帶著風,一面跑一面大聲喚著“阿郎,阿郎”。
英華將注意力轉到了杜齊身上,手下鬆了一鬆,收生婆正藉機能脫身,再不願在她跟前立著,急急忙忙走開,去忙她手中的活計,暗自磨牙,心道,這一府的人,個個都是古怪的。
“阿郎,二公子急請。”杜齊穩了穩氣息道。
杜如晦朝正屋內室拋去一眼,不假思索道:“不去,替我回了。”
杜齊原已向後院角落的馬廄方向跨出了一腳,冷不防聽到這一句,忙收住腳步,垂手呆立著,不知所措起來。“阿郎這是……”
在內室的穆清將將熬過一陣痛,才緩了一口氣,卻將院內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,她心內泛上了幾絲暖意,吃力地扯起一抹笑,轉而又皺起眉,她抓著阿柳的手,囑咐了幾句。
阿柳走出正屋,幾步跨下石階,走到院中,臉帶幾分不樂意,“七娘說,怕是二公子那兒有甚麼緊要事,請阿郎還是趕緊去,她這邊有收生婆,原沒甚麼要緊的。”
“你去告訴她,我只在這裡守著,任是天塌地陷的事,也得先晾著。讓她安心生產,已是這個時候了,只需顧好她自己,便莫再憂心旁的事。”杜如晦沉聲回道。
阿柳轉身進屋,正逢著另一波疼痛襲來,她的兩道眉毛幾乎要擰在了一處,兩手緊抓了床榻上懸下的布條,咬牙悶哼的間隙,斷斷續續地又吩咐了兩句,惹得一旁的收生婆再看不下去。忍不住自告奮勇道:“老身去傳話,請娘子專心生產。”
當下那收生婆噔噔噔的快步走出內室,站在正屋門口大聲向杜如晦道:“娘子說,阿郎在此又替不了她,枯等乾急的,有何用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