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走。胡大郎朝內喚了幾聲,得了脆亮的一聲應。他向穆清回道:“這一路難免辛苦。再買婢子總是不牢靠,便暫由內人照料娘子與小娘子。雖不及柳娘子細緻周全,到底能幫襯著些。”
胡家娘子笑晏晏地從另一間房內轉出,見穆清牽著的小女孩兒生得粉嫩可人,也不知她原是金枝玉葉,笑著逗弄,“小娘子生得好模樣。可有乳名兒?”
穆清將孩子交至胡家娘子手中。點了點她滿月般白皙光潔的小額頭,“這是我幼女,名喚‘風靈’。”
當下一應俱備。胡大郎駕車,胡家娘子抱著風靈上了車,杜齊與四郎在後頭驅著另一駕滿載行囊匣笥的大車。穆清牽過一匹馬,與杜如晦在前頭並轡而行。
至離了小城鎮。踏上城外的黃土官道,穆清方從與阿柳的別離中緩回了些神。這才想起要問往何處去。
杜如晦道:“我原應諾過你,要陪你回餘杭,自是該往江南去的。只是你初離長安,難免有些好事者。欲要探知你去向,故此餘杭是暫回不得了。洛陽的宅子一月前我命杜齊賣脫了手,咱們也有些錢財好好遊逛一番。你想往哪處去。便往那去。”
穆清側頭想了一陣,“我想去的去處可不止一兩處。你的錢帛可夠?”
杜如晦揚聲笑起來,“願聞其詳。”
“我想往金城一趟,多年來不曾好好祭奠過阿兄,也該教孩子們認一認大舅與舅母。出了金城,咱們可往陰山,你力爭許久,而今陰山已平,去望望也好。你可見過雞鹿塞外的漢長城?甚是壯觀,路途辛遙也值得一觀。”穆清在馬上扳著手指頭細數道。
“還想去哪兒?”杜如晦笑望著她的側臉在初升的陽光下神采奕奕。
“還有西域邊境,康三郎總提到的瓜州、沙州,據說那沙州境內有一處敦煌城,城外佛洞石窟無數,蔚為壯觀。敦煌城內各方商客雲集,遍地邸店大市。順勢,咱們也探探,有甚麼買賣營生可作。這麼一來,總也有個一兩年散蕩在外了。”
“你想重新行商?”杜如晦奇道,“如今咱們還有本錢麼?”
穆清斂了斂笑容,正色道:“江都棲月居尚在,棲月居庫房內的金餅,我可未盡數贈出,尚私留了些,而今看來,竟是未雨綢繆了。只是劉敖老矣,怕是操持不動了。”
杜如晦默默地持韁前行了一陣,不置可否。穆清連聲催問了兩遍,“你說可好?”
“穆清。”杜如晦沉默良久,忽輕喚道。“你這行商大業之前,是否尚有樁緊要事要了一了?”
“甚麼?”他這樣的神情,這樣的口氣,無端地教她緊張起來。
“你我的婚事。”
穆清鬆了口氣,面頰緊接著紅燙起來,低聲喃喃,“隨你便好。只是你,如今何來籍冊?”
“我無籍冊,你卻有。你原是餘杭顧氏養女,亦是吳郡顧氏庶女,戰亂多年,兩府俱散,你究竟何人,再無從可考。待你再回餘杭,卻是顧府之主,自然該重造手實籍冊,重振顧氏一族,以慰恩師之靈。”杜如晦毫不猶豫介面說到。不等穆清回應,又添上一句,“我便贅入顧府,可好?”分明說著戲謔的話,口吻卻再是認真不過。
穆清不知該如何回他,抖開馬韁,縱馬獨自跑了一大段,身後追來他低沉的笑語,“恩師必定歡喜……”
……
六載荏苒,這一年的秋風吹得不甚安穩,教穆清略有些感懷,總是無端地憶起長安城的過往,尤其是她這般獨坐在半山的閣子內時,點點滴滴,細枝末節,清晰異常。她晃了晃腦袋,刻意想甩開腦中那些人的面孔。
手邊紅泥小爐上的銅銚子嘟嘟地冒著熱氣,她向茶盞內又注了些熱茶,尚未來得及端起,木梯上傳來蹬蹬的腳步聲,她偏頭望去,正是四郎疾步趕了上來,且跑了好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