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作惡多端的能耐,其他動物確實望塵莫及。謂予不信,請看“人妖”。
但是,不管我多麼厭惡“人妖”,到了泰國,還是想看一看的。在曼谷,主人沒有安排,事實上也不能安排。堂堂的一個代表國家代表大學的代表團,在日程上竟列上一項:訪問“人妖”,豈不大煞風景嗎?今天到了帕塔亞,是用欣賞歌舞的名義來行事的,面子上,內心裡,好像都過得去了。於是我們就來到了人妖歌舞劇場。
我們來到的時間畢竟是晚了。寬敞明亮非常現代化的大廳裡,已經幾乎是座無虛席,我們找了又找,最後在接近最高層的地方找到了幾個座位。我們坐下以後,感覺到自己好像是雄踞奧林匹克之巔的大神宙斯。低頭下視,只能看到黑頭髮與黃頭髮,黑眼睛與藍眼睛渺不可見。至於短褲或牛仔褲則只能想象了。因為跳舞臺畢竟太遠,臺上的人妖,臺上的舞蹈,只能看個大概。閃爍不定五彩繽紛的燈光,當然能夠看到,歌聲也能清晰聽到。對我來說,這樣已經夠了。至於看“人妖”的明目皓齒,我則根本沒有這個願望。有時候,觀眾聽眾席的最前一排那裡,似乎出了什麼事,有的聽眾譁然大笑。我們一點也看不清楚,只能看到某一個正在表演著的“人妖”,忽然走下了舞臺,走到前排觀眾跟前,做出了什麼舉動,於是群眾轟然。有一回,竟有一個觀眾被“人妖”拉上了舞臺,張口舉手,似乎極窘,狼狽下臺,後遂無問津者。
歌舞終於快結束了。在正式散場之前,我們為了避免擁擠,提前一二分鐘走出了劇場。外面夜氣已深,但燈光照樣通明,霓虹燈照樣閃爍,這裡是一座不夜城。回到旅館,安然睡下。第二天一大早起來,吃過早飯,就離開了帕塔亞。這本來是一個海濱旅遊勝地,但是,臨海而未見海,這裡的海灘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呢?一團模糊。是細浪拍岸,濤聲盈耳,平沙十里,海鷗數點呢?還是隻有海鮮餐廳和人妖歌舞劇場?一團模糊。
這就是我的帕塔亞。
別了,一團模糊的帕塔亞!
1994年5月25日
一隻小猴
只有幾秒鐘,也許連幾秒鐘都不到,我抬眼瞥見了一隻小猴,在泰國的旅遊勝地帕塔亞,在華燈初上的黃昏時分,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旁,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照耀下,在黑髮和黃髮,黑眼睛和藍眼睛互動混雜的人流中……
小猴真正是小,看模樣,也不過幾個月大。它睜大一雙圓溜溜的眼睛,驚奇地瞅著這非我族類的人類的鬧嚷喧騰的花花世界,心裡不知作何感想。它被摟在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子懷中,脖子上拴著鏈子,鏈子的另一端就攥在小男孩手中。它左顧右盼,上竄下跳,焦躁不安,瞬息不停。但小男孩卻像如來佛的巨掌,猴子無論如何也逃脫不出去。
小男孩也焦躁不安,神情淒涼,他在費盡心血,向路人兜售這一隻小猴。不管他怎樣哀告,路人卻像頑石一般,決不點頭。黑頭髮不點頭,黃頭髮也不點頭。黑眼睛不眨眼。藍眼睛也不眨眼,小男孩的神情更加淒涼了。
只有幾秒鐘,也許連幾秒鐘都不到,我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,我的心驀地猛烈地震動了一下:小猴的天真無邪的模樣,小孩的焦急淒涼的神態,撞擊著我的心。我回頭注視著猴子和孩子,在霓虹燈照亮了的黑頭髮和黃頭髮的人流中,注視,再注視,一直到什麼都看不見為止。
小猴和小孩的影子在我眼前消逝了,卻沉重地落在我的心頭。隨之而來的是無窮無盡的問號:小猴是從哪裡捉來的呢?是從深山老林裡嗎?它有沒有媽媽呢?如果有,猴媽媽不想自己的孩子嗎?小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