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。
周顯知帶著擔護衛京都安全的三千羽林騎兵,大搖大擺朝著金露殿而來。高頭大馬之上的羽林軍,個個亮鎧金刀。
所謂威逼利誘。利誘之後,當然是威逼。
身上的衣服又溼又重,手腕還在痠痛著,沈茴明顯已體力不支。她勉強支撐著,努力讓旁人完全看不出她的疲憊。她抬高音量:“岑高傑!”
“屬下在!”岑高傑快步穿過大殿,走向沈茴,跪地行禮。
身為禁軍首領,他擔著這樣的職責,有些事情便不能做。所以剛剛在殿內,他能做的,只是放任那些人行刺。而此時,他卑躬跪在沈茴面前,心裡想的是若這些朝臣冥頑不靈,他便褪下這身禁軍鎧甲,誓死護衛娘娘周全!
古往今來,宮變總是血流成河。禁軍、羽林軍都成了娘娘的人。異議?誰敢有異議誰就不可能活著出宮。
右相俯首跪地,高呼:“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!”
不斷有人跪地,俯首跪拜:“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——”
在這重疊的千歲中,有很多朝臣心裡是茫然的。各種心思掩藏在這一聲又一聲的千歲中,聲聲交疊,隱隱壓過轟鳴的雷雨聲。
很多臣子心裡有個疑惑。他們沒有異議了,那司禮監呢?
他們眼睜睜看著裴徊光進了殿內。然而裴徊光直到現在都沒有表態……
所有人都跪地高呼千歲時,澆灌般的暴雨忽然戛然而止。風停雨歇雷熄,厚重的烏雲不見了蹤影,滿月當空,皓照萬里。
裴徊光抬起眼睛,瞥一眼夜幕中難得見到的滿月。他聽著那一聲聲的千歲,再望沈茴的背影一眼,轉身繼續緩步往前走,穿過南門,走到了前面的金露殿。
金碧輝煌的大殿。
裴徊光一步步朝玉階上的鎏金龍椅走去,十分隨意地在龍椅上坐下來,側首望向左側搭手內壁。
他幼時塗鴉刻畫的小烏龜已經不見了蹤影,應當是被能工巧匠巧妙地磨平了,一點痕跡都沒有。
裴徊光沒再去聽後面的響動,他安靜地坐在這裡,似乎陷在回憶裡。
他看到了自己,那個在這裡無憂奔跑的自己。還有板著臉的哥哥們,追著他玩的姐姐們。就連垂首站在一旁的宮婢也望著他笑。
裴徊光一個人孤零零地坐了很久。
邪功讓他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,他麻木地去回憶,細細感受著胸腔窒悶的疼痛。
他還記得,母后是如何帶著後宮的妃嬪和所有不願受辱的宮女自縊。她們的屍體掛滿遊廊。他一邊哭一邊往前奔跑,風捲著血腥味,也讓她們的屍體輕輕地搖晃,衣襬拂在他的頭臉。那條遊廊怎麼也跑不到盡頭,目之所及,都是遊廊兩側一張張或熟悉或見過的閉目蒼白臉龐。
他還記得,在那些餓肚子的日子裡,乳母是如何偷偷割肉喂他。
他記得,姐姐總是能弄來吃的。糖餅、包子、麻花,甚至是糖。只是姐姐每次跑來給他帶吃的時,身上的衣服總是亂糟糟的。那個時候他還太小,根本不明白姐姐身上亂糟糟的衣服代表著什麼。那一年,姐姐不過十歲而已。姐姐笑著問他糖甜不甜,他點頭說甜,只是就一塊,太少了。姐姐晃著手裡的撥浪鼓哄他,說第二天會給他帶更多的糖。
沒有第二天了。
第二天,姐姐沒有回來見他。她的屍體被送回來。他想跑過去見姐姐,被乳母哽咽抱在懷裡,縱使他怎麼哭怎麼求,乳母也不准他去見姐姐最後一面。
他也記得,衛氏人籌劃半年之久的逃走計劃。計劃失敗了,馬上要過橋了,可那些人很容易追上來,將他們堵在橋上。
那些人圍上來,嘲笑著他們的垂死掙扎,他們命令衛氏人將太子交出來。不交?那個男人笑著數數,每數一聲,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