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姓無名,沒有任何的封號,也沒有任何的生平記載。這個女人的一生,都不可對人言,即便她為皇家誕下了血脈,即便她的女兒貴為格格,也不能為她的人生平添一字。
祀田裡的莊稼一片嫩綠,柳依兒自然不認得那是些什麼作物。田地自有那幾家農戶來照顧,她每天只需帶著鮮花水酒,來夏雨荷的墓前,更換祭品點燃香燭。
這份“恩賜”,是紫薇顧念舊情,在乾隆面前替她求來的。
柳依兒就知道,夏紫薇恨自己!
全世界,只有她一個人知道,夏紫薇是個外表柔弱聖母內心狠毒的白蓮花!從小她就提防自己排擠自己,現在又要讓她在夏雨荷那個賤人的墳前卑躬屈膝,讓她終此一生都只能做一個守墓人,不能出嫁不能離開。
終此一生……
“阿彌陀佛——這位施主,我看你似乎執迷於一些虛妄執念,可否讓貧僧開解一二?”
一聲佛號將她從回憶中驚醒,柳依兒收拾好自己的表情,不讓怨憎流露出來,才轉過頭去看看那個和尚。
這和尚慈眉善目,看年紀倒是夠了,但離冒充高僧的程度還差得遠。柳依兒沒有直接回答這和尚的問話,而是說:“你可知道,這裡是有官兵看守的祭田?”
“墳冢有高低,人命卻無貴賤……”
柳依兒嗤笑一聲打斷了對方:“得了吧——果然和尚廢話多。你說吧,要推銷給我什麼東西?保佑我健康的平安符?消除妄念的佛珠?還是讓我捐錢給你們修廟造佛像什麼的求個功德保佑來生?我可是沒什麼錢的,和尚你還是別浪費時間了。”
那和尚只是掏出一個油紙包,遞給她道:“施主此言差矣,我佛慈悲,解救眾生非圖錢財。此乃黃粱散,當解施主心頭執念。”
柳依兒冷哼一聲,“你這和尚可真會坑錢,黃粱米做成飯幾文錢一大碗,你非要做成散劑,能賣幾兩銀子?”
她說著話,表面上雖然鎮定,但心裡卻是又驚又懼:對於任何別人送來,要她入口的東西,她都有著不由自主的恐懼。
片刻後柳依兒回過神兒來,如果是京裡容不下她了,要鴆殺她,大可光明正大地傳下口諭,何必找一個神神叨叨的和尚來誆騙?她一介草民,負罪守墓,有什麼好孤寂的呢?
而那邊的和尚,卻已經將油紙包留下,飄然離去。耳邊只留下那和尚最後一句:“此黃粱,乃黃粱一夢的黃粱。”
“黃粱……一夢?”
柳依兒回頭看了看遠處的守墓官兵。這些官差不單單是要保護墳墓不被閒人干擾,也要保證柳依兒不會擅離職守。只見他們對和尚的來而又去毫無所覺,不知道是有意裝聾作啞,還是不在意一個方外之人。
“大不了就被毒死嘛……”柳依兒咬咬牙,把紙包裡的粉末倒入口中。她是被嚴格看管的重犯,光天化日下也不信有人敢做什麼,而真的想對她做什麼的人,她是無力抵抗的。
反正,自己現在這個樣子,跟死也沒什麼分別了。
視線模糊了起來,軀體不受控制,濃郁的血腥讓她皺起了眉頭,可黑暗中卻一無所有。很快,黑暗消退,她看見了一個房屋,屋中的人無比忙亂,端著水盆的產婆,躺在床上的產婦,還有握著產婦手的漂亮女人——
床上的產婦臉色蒼白,氣若游絲地說:“小姐,你也剛生產過,快去休息,不要受了風啊——”
這是幻象?什麼樣的幻象,能如此逼真?
柳依兒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。是了,那是她剛發覺自己穿越的時候,她新的身體剛剛作為一個嬰兒誕生,從此她叫做柳依兒。
柳依兒的出身是卑賤的,她是一個丫鬟私生女,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私生女。
原本她是要跟孃親一起被趕出門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