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供、燒紙,最後磕頭就可以了。磕頭是有講究的,嗑四個,不能多也不能少,尤其不能磕三個,神三鬼四,再是你祖宗,可級別在那兒呢,得遵守人家體制裡的規矩。
安城除夕祭墳女人是不參加的,除非你家裡沒男人了。小輩的也基本不讓去,李家有幸參與這項“盛舉”的只有老爺子李振江和李焱四兄弟,還有長房長孫李恆。
李家的祖墳就在李家責任田的地頭兒,村裡大多數人家都是這樣安排的。
李愷雖然不用去,但也另有任務。
李前進家的祖墳在富陽山的山腳,因為他是吃公家飯的,人事關係和戶口關係都在市裡面,所以在村裡沒有責任田。村民土地承包制後,他跟村裡簽了協議,承包了祖墳及周邊的荒地,承包期30年,一年費用5塊錢,一次性付清了。承包地有三畝多,承包第二年就把墳圈周邊的荒地都開墾種上了莊稼。
以前李前進身體好時,幾乎每天都去地裡轉一圈,後來身體越來越差,只能隔一天去一次,再後來隔兩天去一次,這次下雪後一直沒去過。
李愷和李悰商量,除夕肯定是要去的,得早做些準備。
李愷把家裡的一把帶扶手的椅子進行了改裝,用布裹上棉花包在靠背和扶手處,找來兩根較粗的木棍從下面穿過並綁在兩側做抬槓,又用幾根細木棍做了一個架子固定在椅子上,再把一塊藍布罩在上面,一臺簡易版的四抬轎子就成了。
李悰和常大龍則把從家到墳地的路進行了清掃,帶坡度的路還鋪了一層一米多寬的爐灰渣,起到防滑的作用。
除夕這天,早上不到八點,李愷四人(李懷又被抓了壯丁)護送著李前進出了家門。
李前進拗不過孩子們,自己堅持著走過甜水溪,就被央求著上了“轎子”。昔日壯健有力的漢子,現如今已經是瘦骨嶙峋,也就一百多斤的樣子,四個人抬起來毫不費力氣。
到了墳前,擺上貢品,焚香燒紙,李前進讓孩子們去山林邊轉一轉,他想和家人們說些心裡話。
孩子們聽話的離開,李愷還給李前進留下了一盒摔炮,“爺爺,你一會兒跟太爺爺太奶奶他們說完話,你就把這個摔炮摔到哪塊石頭上,摔炮一響,我們就趕過來。”
看他們走進林邊子,李前進開始一邊添紙,一邊絮叨:“爹、娘、大哥、二哥、三姐、四哥、小玉,我來看你們了,你們在下面好嗎,又過年了,我還是一個人,也不對,有小爐子和臭蛋子陪著我呢,跟我親兒子親孫子一樣。
過不了多久,我就要來找你們了,咳咳,咳咳,不用等太久,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得很,要不是有大煙葫蘆泡蜜水頂著,估計早就來找你們了,你們不要著急,我還有點兒事兒不放心,得安排好,再等我些日子吧,咳咳咳咳……”
李前進從兜裡掏出一小卷衛生紙,顫顫巍巍的撕下一塊,捂在嘴上,劇烈的咳嗽起來。等咳嗽勉強止住,那張紙上已經形成了噴射狀的血痕。他把紙團起來,擦了擦嘴,向周圍看了看,扔進了燒紙堆。
“肺不行了,這塊彈片憋了幾十年,終於憋不住了,這兩年一直折騰我,前一陣子還只是咳,最近見紅了。不光肺,胃也不行了,醫生說我心臟也壞了,膽裡有石頭,還有什麼尿病,估計是腰子也壞了,小爐子一個勁兒讓我去醫院,去啥醫院呀,治病治不了命,該走了,神仙他姥姥也留不住,給國家省點兒錢吧。
你們在下面見到得財兄弟,替我說聲對不起,當初答應他看著他兒子點兒,我沒做好,不管咋說,大奎走了岔路,我也有責任。臭蛋子跟我說他的猜疑時,我還不相信,還是問了秉義我才知道,大奎這孩子完了,膽子太大了,咳咳。”
李前進又開始咳嗽,這次倒是不劇烈,用衛生紙踩了擦嘴角,又扔到火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