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湘便提起了廊廡下遇到的老花農。
“哼,”祖父悶哼一聲,有些不悅:“馬上你就出府了,不想著跟祖父多說說話兒,管那老張做甚?!”
這是吃醋了?夏湘一時無語。
誰知,祖父話鋒一轉,態度竟十分強硬:“老張不行!想要花農,祖父另給你找個就是。”
夏湘在祖父面前不願繞彎子,所以直言快語說道:“湘兒只是喜歡這個老僕人,並不是非要找個花農不可。”
不知這樣說祖父會不會更酸。
祖父依然強硬著:“誰都可以,老張不行!”
“為什麼吶?”夏湘不解。
祖父似乎在猶豫,手指慢慢撫摸著細潤的甜白瓷杯子,思考片刻,隨後抬起頭:“這人不知根不知底,誰知心裡藏著什麼壞水兒?”
這便是理由?夏湘不信。
許是察覺到了夏湘驚訝又有些失望的目光,祖父咳了兩聲:“柳氏不是個好相與的,老張偏生是柳氏的人,你帶著他在身邊兒,有什麼好處?”
柳心頤?柳姨娘?老花農是柳姨娘的人?那腦海裡浮現的畫面是怎麼回事?既然是柳姨娘的人,為何對自己這樣好?夏湘越發糊塗了,卻依然不願去懷疑老花農的用心。
“便是她的人又如何?”夏湘夾了個小包子,笑眯眯地說道:“便是她的人,也總會變成我的人。”
祖父驀地望向夏湘。
夏湘發覺自己失言了,連忙笑道:“湘兒這樣可愛,便是趙姨娘的人,都不會捨得害我,更何況是柳姨娘的呢。”
她心裡清楚得很,自從那晚偷聽了柳姨娘與父親的談話,夏湘便有種感覺,真正將自己恨入骨頭的,或許不是趙姨娘,而是柳姨娘。
沉默片刻,祖父嘆了口氣:“要帶著也行,只是……你得多個心眼兒,提防著些。”
看來祖父是同意了,夏湘抿嘴一笑,用力點了點頭。
大約半個時辰後,夏湘帶著乳孃、兩個丫鬟、兩個粗使婆子,還有老花農站在影壁前,與父親、祖父和蘇姨娘道別。
“跟個傻子有什麼好說的?”趙姨娘抿了抿鬢角,臉上透著一絲不屑與倨傲。
這句話聲音極低,只有柳姨娘聽得到。
柳姨娘沒有應聲,餘光掃了下週遭的人,皺了皺眉。她沒有心思跟趙姨娘說笑,沒有心思去享受將夏湘趕走後的歡喜,因為她看到了老張。
老張要跟夏湘去田莊!
焦急,疑惑,不可置信,可這個檔口兒又能如何?老太爺和老爺雙雙點頭同意,讓老張跟夏湘去田莊,自己又有什麼理由將老張留下來?
驀地想起那塊血淋淋的絹布,柳姨娘止不住地顫抖,怨毒地望向老花農。
老張許是感受到了柳姨娘冰冷的目光,略抬起頭,眼中流露一絲擔憂與愧疚。
柳姨娘強壓著怒火轉過頭去,對夏湘的乳孃笑了笑,略略囑咐一些事情,客套地表示了關心。
老張默默嘆了口氣,眼中浮現一絲黯淡來。
夏湘要被送出府了,沒有人興高采烈,便是趙姨娘,也因著大張旗鼓來送個傻子,一時面色不豫。
故而,真正歡天喜地的,似乎只有夏湘和她帶走的一行人。
見一行人這樣開心,老太爺也稍稍放心了些,夏安的愧疚也少了些許。沒有不散的宴席,總有跨出門檻的時候。
夏湘率先邁過夏府大門,瞧見門外兩輛青蓬馬車,忽然想起去丞相府參加賞花會那時節,也是坐著這樣的馬車。
當時,是怎樣的榮耀?而今,卻物是人非,顯得這樣清冷可憐。
然而,並不是真的可憐。夏湘知道,祖父知道,身邊的丫鬟乳孃也知道。也許,應該讓更多人知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