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悔意,她立時就軟了心腸。
簡直無可救藥。
秦素咧著嘴角,垂下了頭。
“縱然蓁蓁不怪,可為兄卻不能就此恕了自己的罪。”桓子澄的語聲傳來,不似方才情緒起伏,而是又恢復了平素的淡然:“從前,為兄一心想著拿下桓氏郎主之位,所思所慮者,皆是那些所謂的國事大事,卻從不曾多去關注一下丟了的胞妹,甚至就連那假十三娘入府之後,為兄也從未多看過她一眼,就更想不到她有什麼異常了。為兄……確實是做錯了,錯得厲害。”
他勾了勾唇,面色微寒:“如今想來,前世的桓氏慘遭大禍,這也許就是老天在施以懲罰,懲罰我桓氏不顧族中幼女受苦,對流落在外的族人不聞不問,只管自己安享富貴,委實愧對士族之名。我桓氏滅門,亦是……罪有應得。”
他這話說得極重,然聽在秦素耳中,卻讓她心底裡的那塊堅冰,再度融化了幾分。
望著裙裾上漸已消融的雪花,秦素再度輕嘆了一口氣。
如今提這些,又有什麼意思呢?
她活過的那一生,到底也是真正地存在過了,哪怕她重活一回,那些黑暗泥濘的記憶,亦無法抹煞。
此時再來追究過往,除了叫人心裡發堵之外,再無別的作用。
前世已然遠去,她,是活在當下的。
至少此時此刻,她還好好地活著,活得尊嚴驕傲,似乎,也能夠感受到點滴細微的溫暖。
此念一起,秦素身上的氣息,瞬間便軟了下來。
桓子澄側首看向她。
她依然垂著頭,從他的角度看去,只能望見她一角秀美的下頜,柔弱、纖細,就像飄落湖面的輕雪,似一陣風來,就要化去。
桓子澄的心再度鈍痛起來。
前世的這個冬天,她……應該已經被擄去隱堂了罷。
他有些恍惚地想著,負在身後的手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。
這樣大雪的天,天氣這樣地冷,也不知,他前世的小妹妹是不是穿得暖,有沒有一口飽飯吃?那些隱堂的人,又是如何對待她的?
桓子澄閉了閉眼,將手按向朱漆欄杆,指骨泛起青白,面容有瞬間的獰厲。
自知曉她的來處之後,他便再也沒去問過李玄度關於隱堂的種種。
在旁人眼中看來,他這是另有打算,卻唯有他自己才知道真正的原因。
他其實……是有一點害怕的。
害怕觸及前世時,她的命運。
她的命運越殘酷,他的自責便會越深。
尤其是在這一世,眼看著她一步步掙扎著走到了現在,那種自責之感就會越發強烈。
第1010章 無把握
“其實,我也曾經懷疑過的。”清弱的語聲突地響起,是秦素開了口。
沒有了方才的乾澀,惘然輕盈,是雪片落上湖面的聲音:“在聽了胡嫗的第二次供述之後,我也曾經想過,為什麼,俞氏要在阿蒲的身上,刺下與我相同的硃砂痣?只是後來……我卻沒往這上頭想,因為,前世時,這件事桓家瞞得很死,根本無人得知。而這一世,你也從來沒提過。”
說這話時,她沒去看桓子澄,只目注著遠處平湖,似是在向著那湖水自語。
桓子澄的視線也凝在那面湖水之上,語聲沉寂:“我一直沒和你提,是怕影響了你的心緒。陛下疑心極重,萬一你表現有異,他必會派人盯你的梢,那就是陷你於險地了。再者說,此事……亦難開口。到底前世時,桓氏是負了你的。”
“這其實也不算什麼。”秦素的唇角微微勾起,眼神卻仍舊很空:“所謂士族,許多時候是利益為先的。我都懂。”
她確實是懂。
就像她理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