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面郎君的一雙眼睛,落在她身上,寧靜無波瀾,絲毫沒有為她這番肺腑之言所折服。
郎君不發話,坐下的馬車也遲遲不動。
小娘子再次順了順氣息,把包袱放在膝蓋上,語重心長地替他分析道:“郎君覺得我呆在鳳城就安全了嗎?大夫人一向以貴婦自居,平日裡走到哪兒不是一身光鮮,不知羨煞了鳳城多少婦人,今夜卻被咱們輪流拿刀抵脖子這般侮辱。郎君不懂女人心,但身為女郎,我頗為清楚,女人一旦記上了仇,別說什麼家國大事,規矩體面,急起來統統都不會在意,連命都能不要,很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了。”小娘子湊上前,緊張又神秘地道:“萬一她有了勇氣抹脖子,讓謝副使替她報仇,我不是完了嗎?”
說完小娘子一仰頭,“所以,郎君一走,我一點都不安全。”
“至於郎君要我回溫家,就更不靠譜了,謝副使知道我人在溫家,正好,治溫家一個藏匿叛賊的罪名,藉機把溫家也一併端了。”
“既然在哪裡,我都會被人追殺,還不如同郎君一道,離開鳳城,是生是死,尚且還能自己掌握。”
要呆在鳳城,那才是真正地等死呢。
橫豎她不會走了。
無論郎君說什麼,她都不會改變主意,為了擺出自己心意已決的態度,伸出手,不顧他是什麼反應,一把拽住了郎君的手袖。
她一副死也不鬆手的姿態,徹底讓身旁的郎君沒了言語。
側頭盯著她。
她手下的動作攥得更緊了,腰桿子倒是挺得筆直,目光直視前方,神色堅定無比。
時辰不早了,不能再耽擱,郎君轉過頭,終於同馬伕道:“出發。”
到前面再把她扔下去。
誰知坐下的車轂輪子一動,小娘子立馬換了一張臉,輕鬆愉悅,讚賞地看向郎君,“這就對了嘛。”
很久沒這般跑過,胸口跳得厲害,一雙腿也酸,這才拿著巴掌拍拍胸口,又彎身捶捶腿,再整理好衣裙,扶扶凌亂的鬢髮,問他:“郎君,咱們是從哪裡出城?”
沒聽到回答。
詫異地偏過頭,便碰上了郎君探究的目光,一雙眸子幽幽深邃,似是要把她看個對穿,突然讓她有種鋒芒在背的緊張。
下意識捏了一下懷裡的包袱,笑笑道:“郎君這般瞧著我作甚”
結果郎君道:“想看看你腦子裡還藏了什麼招數。”
誠然他說這話,只是意外於她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,先來軟的,不行就霸王硬上弓?
溫殊色聞言,心頭卻大駭,心底藏的招數,那是斷然不能同郎君分享的,可如今自己的神色,明顯沒隱藏好,不說點語出驚人的東西,怕是搪塞不了跟前的郎君,落在郎君臉上的眼波一流轉,突然低下頭,細聲道,“被郎君看出來了?”
她這番羞答答的模樣,確實讓
謝劭驚了驚。
看出什麼了?
沒等他問,小娘子便道:“說出來也不怕郎君得意,我與明家二公子再無可能,自那日我與郎君說過要同甘共苦後,已全心全意地對待郎君了。”又惆悵道:“但天爺不睜眼,沒來得及等我同郎君花前月下呢,便降下一樁滅頂的災難。可憐我同郎君才成親幾月,孩子都沒留下一個,郎君這一去要是有個三長兩短,我豈不成了寡婦?”一雙澄瑩的眸子盯著郎君,神色緊張了起來,“惠民河畔張家的那位寡婦,郎君應該聽說過吧,時常有不安好心之人上門。”語氣突然帶了質問:“我擔心自己的郎君,想要和他在一起,不想當寡婦,被人欺負,哪裡錯了”
她一席話,從起初的羞澀,到害怕,再到最後的理直氣壯,說得跌宕起伏,對面的郎君也聽得驚心動魄。
一句話裡,對腦子衝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