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逃得性命的家丁在外,主公可要一見?”
“好……不,等等……”孟小滿剛要點頭,突然又搖了搖頭。她蹙著眉頭在房間裡踱了幾步,方才再次開口:“先不急見那使者和家丁,且先安排他們各自休息,就說我今晚酒醉已經睡下了。響昭,你速去奉孝府上,先悄悄請他來我書房議事,莫要驚動眾人!”
“是!”典韋點點頭,領命去了。
孟小滿慢慢跪坐下來,重新撥亮案頭油燈,可看燈火在眼前躍動,益發襯得她心緒難寧。她實不想承認,聽聞此事,她的第一反應其實是……高興。
曹操的近支親戚,除了跟隨曹操出征的族人之外,當初為避免牽連戰亂,隨同曹嵩避居徐州的人為之不少,其中更有像曹嵩、曹德這樣的曹操直系血親。多一個熟悉曹操的人,孟小滿的身份就多一分被人識破的危機。但就如孟小滿輕易絕不想殺死卞纖兒一樣,她自問自己不是善人,可也不會心狠手辣到為了掩飾身份,就派人殺死曹操一家以策萬全。可如今曹嵩等人湊巧遇害,倒是件意外之喜了……
只是雖如此說,可於情於理,她身為曹操,都該怒不可遏,為曹家人的滅門之仇報仇雪恨才是。但若此刻起兵攻打徐州報仇,兗州本就吃緊的財政狀況又該如何是好?這個仇要怎麼報,才能既安曹洪、曹仁等曹氏子孫之心,又能最大限度的於己有利呢?
孟小滿派典韋去找郭嘉,只想著他素來機謀多變,何況一人計短兩人計長,她的心思和顧慮也只有郭嘉能全然明白,所以叫他前來。可她卻一時忘了,今夜郭嘉飲酒不少,回家藉著酒力自然睡得格外香甜。典韋前去相請,聽郭嘉府中家僕說郭嘉已經睡下,乾脆直接闖進臥室,見叫不醒郭嘉,又想著事關重大,索性把郭嘉直接從他床上扛到了孟小滿的書房裡。
孟小滿本來正在煩惱曹嵩之事,哪知見了典韋進門覆命的模樣,幾乎笑死:只見典韋扛著偌大一個棉被卷兒,郭嘉就只從棉被卷裡露出個腦袋,頭髮散亂,睡眼惺忪,比平時的年紀看上去憑空又小了好幾歲,哪裡還有剛剛池邊飲酒時那等仿若謫仙的氣勢。偏偏典韋還一臉理所當然,也不知孟小滿因何發笑,反而更令人莞爾。
在軍中生活久了,不惟孟小滿自己習以為常,就是典韋也不覺此事有何不妥。不過被這樣折騰一番,郭嘉自然醒了。只是他散著頭髮,身上披著被子,坐在坐席上仍舊睡眼惺忪,一邊聽孟小滿說話,一邊還不住的打哈欠的樣子,實在和平時智珠在握的模樣相差甚遠。“此事主公以為應該如何?”
“殺父滅門,血海深仇,若是不報,豈非不孝?”孟小滿攥了攥拳,低聲道。“只是若要出兵……”
“既天理如此,主公又何必顧慮?”郭嘉輕笑著打斷了孟小滿的話,懶懶道:“主公乃孝子,為父報仇,天經地義。無論何人所為,慘事出在徐州,便和陶謙脫不開干係,怎能輕易放過徐州?要是有人勸阻,卻要先說出道理,才是給曹家一個交代,有了交代,凡事才好商量。”
說到最後,郭嘉還意味深長的在商量二字上加了重音。有郭嘉一語點醒,孟小滿頓有所悟。眼看天色漸明,當即出門見那應劭所派使者與僥倖逃得性命的曹家家丁去了。等孟小滿走了,郭嘉方叫典韋幫他找來衣服,更衣梳洗一番,不急不忙的去參加議事。
可憐昨日曹府還是一片喜氣洋洋,四處張燈結綵,今日就鋪霜湧雪,全都換作素色裝扮。刺史府正堂已經設下靈堂,正中懸一“奠”字,左右掛著報仇、雪恨四個大字。
孟小滿身穿重孝,端坐正中,下屬官員亦全做孝服打扮,個個謹慎,不敢言語。偶有人偷偷觀察孟小滿,只見她雙目赤紅,面沉似水,更是噤若寒蟬。陳登今日難得如願以償見到了孟小滿,卻不意出了這種事,心中只是暗暗叫苦,忐忑難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