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忽而正經了語氣,錦虞不由抬頭。
便對上了他一瞬不瞬的目光:「朕在位,後宮唯你一人,倘若江山易主,哥哥便陪你到宣山。」
錦虞愣住。
訝異他為何在此時說這些,但心裡還是止不住泛漾奇異的漣漪。
輕咬一點唇瓣:「怎麼突然……」
只聽他溫柔的語色漸漸沉下,隱約幾分冷意。
和她面對著,那話卻又好像不是在對她說。
「你是朕的女人,若是被欺負了,只管放心打回去,不必忌憚,某些不安分的屬地,朕剛想好好治一治。」
殷夕蘭身軀一震,心中大駭。
她再咽不下這口氣,也不敢賭上烏羌。
噤聲到那兩人走後,殷夕蘭才抬起眸。
沉默望著那方向,一雙並肩相攜的月白身影消失在白玉路的拐角處。
殷夕蘭面容一片深靜。
這九公主大抵是她矜尊在上的十八年來,遇見的第一個讓她屢次三番吃癟的人。
這時,有在竹苑伺候的侍婢咕噥:「烏羌國郡主又怎樣,敢對公主說那麼傲慢的話,還不是被陛下嫌棄。」
「就是,真不要臉……」
聲音很低,只是竊竊私語,但殷夕蘭聽見了。
她斜斜瞥過去,一抹冷傲從眼底流出:「我殷夕蘭再如何,都不是你們配提的!」
說罷,她清高如舊,冷哼之下撤袖離身。
那幾個侍婢也不過是一時忍不住。
好歹是郡主,自然不敢惹,被她這麼一懟,便慌慌張張地散開了。
龍輦駛回皇宮,已是申時。
錦虞午時吃得有些多,不太願一直坐著,池衍便屏退了御輦,陪她一路徐徐趟回後宮。
隨那人回到宮中已是破了特例。
若還直接宿在承明宮,似乎太名不正言不順了些。
且他新君即位,雖說眾人目前都忌憚著他,但總歸是人心不穩。
錦虞怕他受諸臣非議,便主動說要住在旁的寢殿。
雲光不知不覺淡了下去,日色漸有西斜之勢。
兩人十指相扣,漫步在平整而寬闊的漢白玉長路上。
那背影一高挺一玲瓏,相依著,好似一對金龍玉鳳。
池衍靜凝眼前悠長的玉石路。
聲音如沐夕陽:「是哥哥那兒睡得不舒坦?」
錦虞聞言愣了一下。
杏眸略一波動,才搖搖頭:「不是。」
慢慢頓足,池衍側過身,與她相對而立。
似乎是對她方才的決定不太滿意。
垂眸凝視著她的眼睛:「那為何要自己住到別處去?」
雲光初散,點點暮色如雨如霧,散落在他們之間。
錦虞望著他,羽睫輕輕眨著。
淡薄的夕光裡,她水緞般的墨發披散身後,流光滑過錦裙,彷彿是在描繪她曼妙的身姿。
那雙眼睛,依然如晶石般清瀲純透。
但恍惚間又似與曾經不太一樣了。
錦虞微微含笑:「現在不是從前了,倘若有人居心叵測,汙你是縱情聲色的昏君,就不好啦。」
發覺小姑娘這番回來,倒是多了理智。
池衍指尖掠過她碎落的鬢髮,輕緩別到耳後。
淡淡暮光含煙,傾灑入他眸底。
池衍平靜的語氣蘊極縱容:「在我面前,不用這麼乖。」
那隻與他相扣的手,涼風中透來暖意。
錦虞漂亮的杏眸流露笑意:「可你是一國之君,哪兒能何事都肆意妄為呀。」
又想到在四方館時,他說的那些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