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覺和太子殿下離得有些近了。
幼潯端正站著,卻又是悄無聲息地,後退了小半步。
其實半臂的距離,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。
伺候他身側這般久,梳發更衣,乃至沐洗浴身,都是她服侍的。
只是這一刻,大抵他點漆般的深眸穿透力太強。
生怕自己別樣的心思被看透,幼潯唯唯諾諾,全然無法在他面前平淡心境。
錦宸就這麼靜靜看了會兒自己的小侍女。
她低眉斂目,臉頰莫名有些微的飛紅。
略有片刻遲疑,錦宸眼底多了絲探究的意味。
看似雲淡風輕地問了句:「昨夜為何,走得那麼急?」
幼潯呼吸微窒,眸心不由閃過一絲黯然。
心知自己只是貼身侍婢,而他是東陵未來的君王,自己實是不該,對他生出其他心思。
啞然須臾,她聲音中的侷促顯而易見:「……奴婢只是擔心,擾到殿下清靜。」
不等他回答,幼潯便又想要逃離了。
盯著自己的腳尖,輕一咬唇:「奴婢這便去安排馬車。」
錦宸正要再言,那抹湖綠色已然從眼前一晃而過。
入目只剩她漸漸遠去的背影。
雙眸微微凝惑,發覺她近日頗有些異樣。
但錦宸靜默駐足少頃,也沒當回事,踱步走出觀廊。
朱漆府門鋪首銜環,其上金絲楠木匾額高懸。
「尉遲府」三字龍飛鳳舞,顯有幾分張揚。
即便這位首輔大人如今一落千丈,但那雄厚奢華的府邸,卻不見半分蕭瑟。
府中一處醉陰閣,假山玉石,泉水傾瀉。
琴音點點滴滴,自那北面的亭臺小榭隨風流淌而來,一絲一弦,彈情奏欲。
殷夕蘭紫襖彩辮,腰配牛皮鞭。
她行過一道垂花遊廊,徑直穿過北面亭臺,便望見南面,花團錦簇間亦有一處小榭。
方才領她入府的婢女將她帶到這處後,指了路,便就離去。
知道那亭臺中人在等著自己。
殷夕蘭冷了冷眸,繼而抬步走去。
小榭四面皆有綃紗簾幔飄然垂落。
依稀能見得裡面的人影,雖看不甚清,但恍惚有暗影錯落。
四下清幽,漫天柔光下,流水潺潺,琴聲縷縷。
走得越近,那裹挾其中男人的喟嘆,越是清晰地聲聲入耳。
一聽之下頗為隱忍,卻又絲絲縷縷透出逍遙快活的味道。
殷夕蘭隱約覺出些許異常,英秀的眉眼暗皺。
無聲步至亭榭的瓊階之下。
清風拂過,輕帳飄蕩而起,一瞬便又落下。
只見精雕細刻的翡玉石桌邊,女子伏跪膝間,外披輕薄紅紗,朦朧半透。
她盤扣髮髻的金玉步搖,鑲紅嵌玉。
珍珠流蘇墜懸下來,隨之晃蕩著。
殷夕蘭驟然驚愕瞠目。
從來只聽聞這尉遲首輔私下偏愛美人,卻不想竟是荒誕至此。
心生厭惡,殷夕蘭轉身便欲走。
然而就在這時,輕紗簾幔內,飄出男人透啞又慵然的聲音。
「嗯……郡主既然來了,又何必急著走?」
殷夕蘭背對小榭,斜斜向後睨了眼。
定下心神,冷聲嘲諷:「尉遲大人還真是好興致。」
男人也不怒,反而喉間發出細碎的啞笑。
嗓音越發沉抑下去:「郡主且等等,就來了。」
話語意味深長,殷夕蘭眉眼緊蹙。
隨後便聞得那人呵出一聲極為複雜的嘆息:「初吟,心肝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