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是從這天起,車夫兼門衛的崔有糧住到了四合院的倒座裡,而王媽和帶弟則挪到二進西南角的耳房裡去住。
冬秀看他抱過來的被褥,已經破舊的不成樣子了,基本可以說就是拿補丁縫出來的,裡面的棉絮板結成塊,看著油膩膩的有些噁心,想來也起不到什麼保暖作用了,關鍵他之前都是睡的大通鋪,這褥子上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跳蚤之類的小蟲子,實在不忍心再看他用下去,便拿了她和胡競之沒用過的一床被子給他。
另外帶弟乾脆就沒有被褥,還是和王媽合用的呢,也給了她一床,結果她和胡競之就只剩一床被子用了,想著現在也沒什麼事忙,乾脆就做幾床好了。
王媽眼見的太太來了才一個禮拜,這家裡邊卻已經變了大樣兒,屋裡添了傢俱,擺放得井井有條,紅木的窗欞上換了輕薄的白紗布,窗臺邊擺著幾盆鮮艷的盆栽,在陽光下開得正盛,透過那白紗布望出去,院裡的大槐樹下架了一座鞦韆,正隨著微風愜意的搖擺,幾株鮮花點綴在不起眼的角落,鮮活卻不奪目,讓這座小院立馬變得溫馨起來。
雖著敗家了些,倒真是個極會收拾擺弄的!
家裡有個老人,又有個北京活地圖,幹起事來就是方便許多。
冬秀本想直接去買被子的,王媽實在忍不住了,這日子哪能這樣過啊:&ldo;太太,不瞞您說,這被子我就會做啊,我們衚衕裡但凡有姑娘出嫁,那都要請我去做喜被的,您要買被子,一來價錢貴,二來那料子也不知被夾雜了什麼醃臢東西,用著也不安心呢,哪有咱們自己做的好哇!&rdo;
冬秀想著反正家裡也不急等著被褥用,乾脆就叫王媽帶著帶弟做好了,免得她倆閒得沒事,老在她面前轉悠。
崔有糧是個閒不住的人,何況僱主給了那麼豐厚的報酬,更要好好幹活報答人家,一大早送完先生,回來順道就把早點和一天的菜給買了,接著就掃地、擦窗、擔水、劈柴火……
王媽和帶弟可算是解放了,一天天的就是做兩頓飯,再洗個衣裳,真是要閒出病來了。
自從王媽接了做被褥的任務,便好像找到了奮鬥的目標一般,親自帶著帶弟去找進城的農民收棉花,又找最好的彈花人去彈棉花,回來了就窩在房裡縫被子。
冬秀看著她們搬回來的大包裹,裡面是雲朵一般宣軟雪白的棉花,看著就叫人歡喜,王媽告訴她這是做被子剩下的,冬秀便乾脆叫她們拿這些做幾個抱枕和靠墊。
正歲月靜好間,崔有糧拿了一封信進來,冬秀一看便知道是哥哥江耕圍寄來的,也不知道是什麼事,她上個禮拜就寫了報平安的信回去,也不知道他們收到了沒有,按這時候的交通狀態來推算,多半是沒收到的。
撕開信封,裡面卻又是未開封的一封信和一張字條,冬秀看過才知道,原來她前腳剛走,江耕圍就收到了滬市唐先生的來信,恐怕有什麼要緊事,便直接給她郵過來了,而唐先生則在信裡催她趕緊續寫《上錯花轎嫁對郎》,不要沉迷於家庭享樂,要努力碼字答謝讀者云云。
其實冬秀也一直記掛著這事呢,她在鄉下胡家做媳婦那半年,每日不過陪婆婆馮氏學一下拼音、讀一下小說,其餘時間基本自主,她早便開始了《上錯花轎嫁對郎》的續寫,只是不便再往外郵寄信件,因此便與滬市斷了聯絡。
她開啟自己存放書稿的箱子,取出寫好的章節放在包裡,便叫崔有糧送她到郵局去寄信。
填寫寄信人姓名時她還有些猶豫,以前都是假借哥哥的名義與人通訊往來,在這個對女性很不友好的時代,身上多層馬甲,總是能省去很多麻煩、帶來安全感的,現在再無馬甲可用,便不得不親身上陣了,只希望那位唐才常先生不要大驚小怪,是個胸懷寬廣的進步人士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