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自顧自地開燈,燒水,開啟碟機,錯落有致的笛簫笙鼓,倏然間盈滿闊大空曠的客廳。上回停住的地方恰是《長生殿》的最末一折,卡在《三月海棠》的地方,圓潤融和的聲音慢慢流淌出來:
“忉利天,看紅塵碧海須臾變,永成雙作對總沒牽纏……”
她倒了杯水遞給符清泉,也不坐下,只站在沙發旁邊,暗示符清泉喝完茶就該趕緊消失。符清泉接過玻璃杯抿了兩口,卻絲毫沒有告辭的意思,反而微閉雙目,似乎與唐明皇與楊貴妃月宮重逢的悲喜交融起來。唱片里老旦先慨嘆楊玉環“死抱痴情猶太堅”,又斥責唐明皇“生守前盟幾變遷”,落得個“歷愁城苦海無邊,猛回頭痴情笑捐”,最後終“證卻長生殿裡盟言”。
霓裳曲終,餘音嫋嫋。
南溪不曉得符清泉今天為何有這樣的興致,又不好太驚動他,正躊躇著不知如何是好,符清泉忽抬頭叫住她:“南溪。”
“嗯?”
“有件事,我一直忘了告訴你。”
符清泉仰頭望著她,那一瞬,彷彿月華清輝滿室。
他聲音極輕極輕,繞指溫柔中卻透出百鍊成鋼的韌勁:“我忘了跟你說,我喜歡你,一直,只喜歡你。”
我忘了跟你說,我喜歡你,一直,只喜歡你。
南溪霎時間忘記呼吸、忘記語言,忘記所有這一刻前曾思考過的一切。彷彿二十餘年的光陰,頃刻間化作煙消雲散,恆久的時光歲月裡,只剩下這個堅定如初的聲音在說:“我喜歡你,一直,只喜歡你。”
唱片早停在花好月圓的音符,四下裡只剩嘀嗒、嘀嗒嗒的鐘擺聲,清晰得像他的心跳,她的心跳。
南溪痴痴惘惘地站在那裡,不知道要怎樣回答符清泉,也忘了要去回答。符清泉站起身來,伸手拉住她,於是她便被他撈入懷中;他坐下,於是她也被摟到他懷裡;他攬住她的腰,又伸手在她面頰上輕輕摩挲,隨後鄭重而又小心翼翼地吻在她唇上。
先是蜻蜓點水般的輕吻,仿若混沌初開時的試探,南溪還待著,腦子裡只有他綿綿不斷的告白:我喜歡你,一直,只喜歡你。符清泉笑起來,甚至生出點念頭,真想把南溪現在發呆的小模樣打個包,偷偷私藏起來,然後便可在往後的歲月裡,不停地拿出來賞玩一番。他又俯下身來,這回是綿綿密密的吮吻,她被動地和他交換著彼此的氣息,直到她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,他才鬆開她一些。他悄無聲息地笑起來,唇角彎起的每一個弧度,雙目深潭裡每一層漣漪,都漾開桃李春風般的笑意。
南溪這才稍稍醒過神來,好像剛經歷過南柯夢一場,她伸手貼在唇上,仍不敢相信那些聽到的話、那些纏綿的吻,真真正正地發生過。她不敢確證似的問:“你喜歡我?”
符清泉的笑容益發漾開來,好笑地又伸手在她頰上捏捏:“是啊。”
“一直?”
“是啊。”
“只喜歡我?”
“是啊。”
“那……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?”
符清泉笑笑,捋捋她額前劉海,將她往懷裡緊了緊,神情微悵:“我以為你知道,”片刻後他又笑笑,“我剛剛才知道,原來你一直以為我喜歡……”
“弦寶?”
符清泉想起來仍覺好笑:“你怎麼會想到她身上去?”
南溪從他懷裡掙開來,漫無目的地在客廳裡踱著步子,符清泉也站起身,本來想再擁她入懷,又生怕嚇壞這小呆子,只好慢慢地跟在她身後挪。南溪踱至陽臺,月光清涼,她不自覺摟起胳膊架在胸前,身後符清泉笑道:“有好多事我總以為你知道,還有好多事……原來我一直都不知道。”南溪轉過頭來,疑惑地望著他,良久又問:“你是因為這個,所以專門來告訴我……你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