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量半晌,呼呼的將桌上菜吃個乾淨,依舊爬下桌子,往我身邊一跪:“我答應陪懷素的,自然要做到。”
我又好氣又好笑,瞪他:“誰要你陪?還不快滾?”
他卻眼睛一閉,一副雷打不動模樣,乾脆不出聲了。
沐晟和秋蟬無奈,自收拾了東西走了,沐晟猶豫了半晌,問我:“如果我去求姑姑,她會否赦免你?”
我失笑出聲,好心的沐晟,明明怕我那清高孤遠的娘怕得要死,居然要鼓起勇氣去求情,還真是愛弟情深,擺擺手:“別去,我娘不會見你的。”
沐晟嘆了口氣,自帶了秋蟬走了,我看著他穩重端方的步伐,雖然年少,已十足端然風範,再看看身邊這裝睡的聰明孩子,不由嘆氣,這人和人,怎麼就這麼不同呢?
夜色漸漸濃了,舅舅和乾爹始終沒回來,不知道在商議什麼要事,我跪著,最初的麻與痛已經過去,下半身彷彿已不是自己的了,而身側,裝睡的沐昕已經真的睡著了。
我驚歎他任何境地裡都能入睡的本事,抬起頭來,從一扇未關緊的窗戶看過去,月色清涼高遠,素銀的底,透著淡藍的脈絡,有種值得呵護的純粹的乾淨,地面上被這涼而清透的月色塗抹了大片大片的粉白,象鋪開一卷上好的絲緞。
這裡離前院遠,空寂安靜,聽不見鼎沸的人聲和穿梭的人群,我只能想象,王府內院,白日裡早已掛起的各式燈盞,此時定已一一點燃,便似一天星斗灑落畫樓飛簷,高閣碧瓦楊柳低倚間,紅暈點點,彩輝如雲。
突然想到娘,她在做什麼,為我的頑劣憂心嗎,輕顰眉,懶梳妝,就燈一盞書一卷,打發難得沒有女兒陪伴的時光嗎?她會否為沒有我在身側而覺得空落,如我此刻這般?
……
朦朧裡聽見門響,流霞笑盈盈的進來:“小姐讓我找得好苦。”
我睜大眼看她,我被罰跪她一定是知道的了,此話何來?
只覺得頭腦迷糊身體僵木,看什麼都影影綽綽,呢呢喃喃問她:“是娘叫你來喊我的麼?”
流霞來扶我,燭火裡她神色白得嚇人,偏偏笑容滿面答非所問:“奴婢們是註定要跟隨小姐的,小姐以後就是我的主子,水裡來火裡去,流霞皺一皺眉頭,就對不起夫人。”
我順勢起身,依附在她懷裡,只覺得衣服滑冷,而她的手更冰涼沁人,我腦裡的昏眩一陣一陣,勉強含糊著問她:“你怎麼了,手這麼冷---”
流霞回過頭來,定定看我,我努力的支起眼皮去瞧,卻見她額上流下血來,直落到她唇角,她依舊唇角含笑,眼裡卻淚珠滾滾!
我渾身一冷,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呼嘯著炸開來,一瞬間炸開所有的昏沉:“啊!!!!!!”
“啊!!!!!”
尖叫聲裡我睜開眼,月色沉沉, 一室靜謐,燭火飄搖映出帳幔上暗影重重,空寂的氣息越發繚繞,卻哪有血淚交融的流霞?
原來是噩夢。
然而我的心一陣緊似一陣,冷汗如泉般流滿全身,內腑深處不知哪裡莫名的痛起來,如鋸般割裂碾搩,不祥的預感令我無法再多呆一刻,不行,我要離開,我要立即回到娘身邊!!!
爬起身,立即栽倒,我咬咬牙,就地一滾,扶著椅子站了起來,不顧膝蓋萬針攢刺的疼痛,狠狠咬唇,踉蹌著往沉沉的夜色裡奔去。
身後傳來沐昕驚慌的叫喊:“懷素你怎麼啦,懷素…”喊聲漸遠,被我丟棄在這夜微涼的風裡。
我在狂奔,狂奔,甚至不知道跪了這許久的腿如何支援我這般劇烈的奔跑, 夜色漸涼寒氣瀰漫,我衣著單薄,因緊張冷汗滿身,瞬間又被風吹乾,冰涼的貼在我身上,凍得肌膚起慄,而心底某個聲音越來越響亮,幾乎是叫囂著呼喚:“回來!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