熬下去?她在身旁的話,以媽媽的性格,勢必是咬了牙也要守定女兒過下半輩子,絕不可能再考慮自己的事情。蘇韻錦遠去求學,或許也是成全媽媽的一種方式。
蘇韻錦沒有時間憂愁,誰都靠不住,她得為自己和這個家打算。她家附近有一個紙箱廠,時不時有些疊紙盒的手工活外包給周邊閒散的家庭勞力,她也去領了這份活,媽媽在外面打零工,她整個暑假就留在家裡疊紙盒。每疊十個就賺五分錢。蘇韻錦從早上六點做到晚上十一點可以完成1500個左右,把這點微薄的錢累積起來,再加上媽媽左拼右湊起來的錢估計足夠路費和頭兩個月的生活費。
那天,蘇韻錦抱著最後一批完工的紙盒去廠子裡交貨,結算的時候,負責人塞給她三百五十塊錢,蘇韻錦愣了愣,她自己明明也計算過,至少不會低於四百五十塊,怎麼平白就少了一百塊錢?她猶豫地問那人是否算錯了,對方回答她說,因為她交上來的成品有一部分是殘次品,所以必須扣除那些錢。
蘇韻錦很難接受這個說法,她做事一向很仔細,為了減少出錯,每次交貨前她自己都會檢查一遍,發現有小瑕疵的都會挑出來重做,那些收貨的人當時也都說她手工做得很細緻,再說,即使有殘次品,也決不至於要扣除一百塊那麼多,這些錢幾乎足夠她半個月的生活所需。她不是潑辣的人,但這時也必須據理力爭,於是一再懇求對方算清楚一些,至少告訴她哪一部分是殘次品,好歹讓她看看,眼見為實。
可對方哪兒把她這個一說話就臉紅的小丫頭片子看在眼裡,直接回絕說次品都處理掉了,就三百五十塊,愛要不要,不願意的話就把她交上來的紙盒再拿回去,前提是,必須要扣除材料費。
這明擺著就是欺負人,看準了她不可能把已經疊好的成品再領走,難不成還能當廢品賣了。蘇韻錦想起將近兩個月來自己沒日沒夜地勞作,雙手不知道被那些厚卡紙割破了多少回,臨到頭來還得吃個啞巴虧。然而她又有什麼法子呢,人在屋簷下,不得不低頭,總不能為了面子扭頭就走,三百五十塊對於她而言也很重要,誰讓她沒錢?
在對方不耐煩的眼神裡接過錢時,蘇韻錦口腔裡全是苦澀的味道,並非心理作用,是真實的苦味,彷彿膽汁都倒流了一般。
走回她家所在的教師宿舍,單元樓下好像有人彎腰向納涼的李阿婆打聽著什麼,阿婆比手畫腳地說了一大通,看到走過來的蘇韻錦,笑著朝她的方向一指。
那人就直起身子,勁瘦的高個子,面板被曬得黝黑,戴著頂白色的棒球帽,帽簷壓得略低,但蘇韻錦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。他朝她走來,起初步子邁得很大,臨走近又慢了下來。蘇韻錦近距離打量他,五十多天沒見,他好像又長高了一些,臉上沒什麼表情,嘴唇抿成有些冷漠的線條。
“你來……”
“我來……”
蘇韻錦低頭,讓他先說。
“我是過來練車的,剛拿到駕照。”程錚的聲音聽起來漫不經心,“到你們縣城的路上車比較少,正好可以來回練練,順便……來看看,這麼巧遇上你回來。”
蘇韻錦不知道怎麼接這個話,在她家的單元樓下遇到她回來,如果沒有“這麼巧”,他會不會直接找上門去。而且她所在的縣城離省城雖不遠,但高速還在建,僅有的一條二級公路以路況糟糕聞名,縣中所在的位置更是偏僻,他要有多大的練車熱情才能一路顛簸著“順便”到此一遊。
程錚彷彿也覺得自己的話不怎麼站得住腳,煩躁地說道:“好吧,我特意來的。就是咽不下這口氣,你太陰險了,拿我當傻瓜逗著玩兒!”
“你愛怎麼說都行。”蘇韻錦站在樹蔭下,像避開烈日一樣避開他咄咄逼人的視線。
“我就這麼討人厭,讓你恨不得離我越遠越好?”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