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,陳碩稍稍緩慢了步速,狀似遲疑——沒辦法,長公主給兒子們準備的庭院樓房太多,具體去哪棟樓還真頗費心思。
有侍從過來引路,但被拒絕了。‘有酷愛音律的劉餘表兄在,哪裡還需要引路?’陳二公子豎起兩隻耳朵,細細分辨。果然,陳小侯沒一會兒就追著縷縷時遠時近的旋律找到了兄長們呆的地方——西樓上,人影綽綽,簫聲悠揚。
當今皇帝的親生兒子魯王劉餘手握一柄長簫,當窗臨風,凝神吹奏,正沉浸在音樂帶來的無限歡樂中。魯王身後,幾人或正襟危坐或閒散依靠,俱是一臉的心曠神怡,多有陶醉之態。室東一架長案前,堂邑世子陳須執筆對著一副素帛,時而專注傾聽,時而奮筆疾書,不知在寫些什麼。
陪坐的周堅和劉伉見陳碩進來,都欠身欲起。陳碩笑嘻嘻搖搖手,示意兩人都坐著,不用動地方。與此同時,陳二公子斜斜橫了沒事人一樣的城陽王子兩眼,不滿盡顯:‘怎麼?我去幫你對付那個噁心的前姐夫,你倒好,舒舒服服跑這裡來欣賞音樂了啊?哎呦,看不出啊,還知道找劉伉當擋箭牌?!’
在座位上不安地扭扭圓乎乎的身子,城陽王子白白肥肥的腮幫上浮現出兩朵紅暈。陳碩見了,忍不住“撲哧”一笑:‘哈,活像一隻熟透的桃子!’
努力壓抑自己上去捏一把的衝動,陳碩在門口踢掉雲頭屢。僅著羅襪的雙腳在地板上無聲的踏過,一直走到長兄身後才停下。探頭看去:‘哦,大兄原來是在記樂譜啊!’
蕭音清越曼妙,如一泓碧波漫漫地流過山川淌過河谷,最後在平坦的原野上蜿蜒而行,潤澤一路的良田萬頃。然後,柳樹綠了,桃花紅了,春來了;飛燕築巢,雛鳥啾啾……
“鼓琴瑟,吹洞簫,鐘磬鳴,擊缶歌,”一曲終了,舒朗的話語應和著清脆的擊掌聲而起:“自度曲,被歌聲……”
“……分刌節度,窮極幼眇。”陳二公子對親王表兄卓越的音樂天賦報以充滿敬意的一躬:“得聞鳳聲之悠悠,碩之幸也。”
‘這小表弟就是可愛。說起好話來一串串的,還富有節奏感。怪好聽的。’魯王劉餘微微欠身,含蓄地笑了。
和表兄應酬完,陳碩又俯身湊在兄長耳際,笑眯眯念道:“結微情以……度曲兮,矯……以遺夫美人?”
眾人都善意而笑:“嘻嘻,呵……”
陳須的臉頓時就紅了,筆桿一下子戳過來。陳碩嘻嘻嘻哈哈旋身繞開,優雅的動作,翻飛的袍袖,翩飛一若驚鴻。
“城陽王子,今欲何往?”突然伸出的臂膀,準確地抓住某個擺出出溜姿勢的傢伙:‘給長公主官邸招來這樣的麻煩,現在想溜?‘
劉則很心虛很心虛:“哦……從兄碩,吾將更衣。”
‘想尿遁??沒門兒!’陳碩的手指象螃蟹的大鉗般難以掙脫,陳碩本人也和螃蟹似地橫在城陽王子劉則面前,連揪帶拖地把胖表弟推回座位,並同時送上一臉的怪笑:“說,‘殺父妾‘者何在?”
“殺父妾?”在座的幾位貴人聽到這三個字,面面相覷之餘,既驚異又好笑。
華夏傳統,妾、婢、奴、伎不算‘人’。上自貴族官宦,下至一般富商富農,打之殺之都是無所謂的事。如果觸犯了主母,正室無須任何理由就可以‘行家法以杖斃之’。相形之下,‘丈夫殺妾’就更不在話下了。
很少有男人把自己名下的姬妾婢伎當人看。不當人看才被視為正常;如果他們哪天對姬妾平等相待的話,反而會成為社會和輿論嘲笑的物件。認為這個男人自甘墮落沒品沒行。
座中之人都出自貴家富室,自然對這些情況瞭如指掌。不過,‘子殺父妾’卻非常少見!因為這兩者按理是沒有交集的。
周堅看著劉則,很是好奇:“子……殺父妾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