鋸齒形的黑色水道。“好吧。”不大情願。不想陪特德·卡德喝酒,可是估計沒有別人會願意去。這位老兄脾氣暴躁。“讓我給比蒂打個電話,告訴她我晚點再去。”可是一心想去接女兒回伯克斯家的房子,他們現在的家。這是一座吱吱作響的舒適的房子,有許多食櫥,藏在不可思議的角落裡。最奇怪的是一個燈罩,會在燈泡變熱時發出輕輕的噼啪聲。洗澡間裡有個手工做的銅浴盆,這是奎爾能坐得下的第一個浴盆。還有給客人住的空房間——如果有客人來的話。
“那麼我們就去狂飲一通。”特德·卡德咧嘴笑著說,魔鬼撥著他喉嚨裡的琴絃,像彈吉他似的。“跟我走。”汽車在嚴寒中一路呻吟。“壞天氣”酒吧是一間鋪著骯髒漆布的長屋子,撲面而來的是阻塞的馬桶的臭氣、嘔吐物的氣味和陳腐的菸酒味。這就是特德·卡德喝酒的地方,他經常喝得爛醉從這裡爬回家,勉強爬上臺階,摸進家裡。奎爾猜想他可能在家發火嚷嚷,或者更可怕。特德的妻子他只見過幾次,一副瑟縮的樣子。他跟那幾個孩子打招呼時,他們直往後躲。奎爾總是很留意小孩子的。熒光燈的光暈。酒吧檯前密密的一排背影。帽上有兩片耳扇的男人的剪影。互相交換看船的照片。談話內容是保險、失業和出去找工作。奎爾和特德·卡德在邊上一張丟滿揉皺的餐巾紙的桌子邊坐下。一隻冒煙的菸灰缸。他們背後是兩個老頭兒,穿著大衣,戴著拉下的粗花呢帽,都裹著圍巾,帶著柺杖,腿腳不靈便。兩人緊挨著坐在一張長凳上。都用一隻手扶著杯子。奎爾想,這跟對岸的鄉村小酒店差不多。“你喝什麼?”特德·卡德問,他靠在桌上,弄得桌子搖了起來。“你喝什麼,別告訴我,別告訴我,應該是家釀威士忌和百事可樂。”他向櫃檯走去,一邊用手在口袋裡掏錢。又在昏暗中回來了。他們喝著酒。特德·卡德的喉嚨急切地活動著,他又咽了一口,舉起嘎巴響的胳膊,伸出兩根手指,招呼侍者。“我見過比這更糟的。”他指的是天氣。“兩年前海邊的冰老厚老厚。破冰船二十四小時地開。那風暴叫你撕心裂肺。幾年前有一次,12月第一個星期就颳起了尖叫的大風,五十英尺高的浪頭摜來摜去,好像海底要翻上來似的。你沒看見比利坐在他的角落裡凍得渾身發抖,像篩糠似的。一兩個星期後是從來沒見過的大雨。洪水和毀滅。失蹤者大壩決了口。不知道造成了多少百萬元的損失。12月的風暴是最變化莫測、最殘酷的。十分鐘就能從暖洋洋的輕風變成極地暴風雪。”
牆上一本漁民的月曆翻在最後一頁。沒鋪桌布的桌子反著光。特德·卡德憤怒的哈欠。外面天黑了,一年中最長的黑夜。酒吧檯後面的一部收音機裡滲出了天氣預報。要轉暖了。預測氣溫將升過正常值。“這就是我們現在的天氣。風暴,降溫,然後又升溫,上上下下,像蹦蹦球。最冷,最熱,最大的風,最高的潮水。像是某個美國廣告公司策劃的一樣。”
一個老頭給他們端來了新的飲料,奎爾猜測他有八十歲了,還在工作,為什麼不呢?他的頭髮剪成銀色的短茬,眼睛也是銀色的,彎彎的像月牙,鼻子下面一滴灰色的東西閃著光。雲杉針似的鬍髭。張著嘴,像一個進入頭顱內部的洞口,露著白色的舌頭和牙床,傻傻地看著特德·卡德塞給他的錢。“告訴你一件事,”特德·卡德說。“傑克和比利·布萊蒂已經知道了。我要走了。我在錨爪市呆夠了。元旦就走。聖約翰斯那邊要我去給生產石油鑽井器械的廠家出業務通訊。一年前申請的。嗬,申請人一大堆呢。他們只掐尖子。我當然高興去。如果我幹得漂亮,也許會去美國,得克薩斯的總部。雖然我喜歡的是佛羅里達。我會想你的,奎爾,想你是不是還在這兒。瞧,我元旦就走了。我敢打賭下一個就是你。你會回美國。傑克和比利只好自己去出《拉呱鳥》了,不知他們能不能對付。”“你妻子會喜歡城裡嗎?”“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