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獨蘭桂秋菊正悄吐苞芽,為著屬於它們的季節妝點花顏,幽幽地留香於芳草地,吸引人們駐足,一聞沁脾,煩憂盡解。
瞧她們笑得多開懷,宛如花間的小仙子,圓扇撲舞著可憐的小蝶兒,忽高忽低逃得多辛苦,後悔來到入秋以來最後一處花園。
紅亭下端坐著一位愁眉不展的美麗女子,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著琴絃,頭上的步搖綴著南海珍珠,清清脆脆地在髮際間吟唱。
一陣微風拂過肩頭令她打個冷顫,機伶的侍女適時為她披上白狐裘衣。
“春草,你說今年的秋意是否來得較往年冷?”煩呀!她又老了一歲。
“小姐的意思是……”春草不敢胡亂猜測,生怕惹惱脾氣陰晴不定的主子。
鎮國公主的美是出了名,而她眼高於頂的驕縱性情同樣令人卻步,仰慕者雖眾,卻無人敢輕易嘗試追求,即使攀上她會平步青雲,飛黃騰達。
當她心情好時會賞賜一些她用膩的珠釵、鈿子等首飾給親近的持女,讓她們開心好半天,家裡頭有一年不用擔心斷炊。
不過,她柳眉一斂的時候就得小心點伺候,一點點不順她都會借題發揮的嫌東嫌西,把價值百兩的玉瓷當瓦片摔,心疼了這些苦哈哈的下人。
有一回準頭沒拿穩砸傷了位小侍女,昏迷了大半個月才救回一條命,而她卻無關緊要的直喊瓷片割破小指,流了一滴尊貴無比的鳳血。
當今聖上是她的親表哥,誰敢不要命的觸犯鳳顏呢?當然是避而遠之。
避不開的只好強裝笑臉期望她勿動怒,忍一時之氣可免抄家滅族之憂,光是她父親鎮國公的頭銜就夠壓死人了,更別提連聖上都敬畏有加的鳳羽公主是她孃親。
在如此優渥的環境中成長,她的驕氣可說是被慣出來,不懂謙恭和柔順為何物。
體恤之心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。
“過了秋,我就二十歲了,你還不瞭解嗎?”凌蓮姬不高興地以指沾水淹沒一隻螞蟻。
春草還是有點迷糊,“小姐是希望王爺和夫人為你辦個女兒宴嗎?”
“春草,你跟了我幾年?”她沒耐心地撥撥琴絃,曲不成調的凌虐眾人的耳膜。
“春草五歲就賣入府裡為婢,至今已有十三個年頭。”好快,自個兒都十八歲了。
咦?該不會是小姐想……春草頓悟地有些明瞭,小姐的年歲已過了適婚之期。
“哼!難道你都不想要嫁人,一輩子做奴做婢老死在鎮國公府?”跟了她十來個年頭還笨得要命。
“小姐是為了終身大事犯愁吧?”尋常人家的女兒到了這歲數已是幾個奶娃的娘,不像小姐——
她實在難以想像小姐為人妻子的模樣,一怕疼來二怕髒,肯定不肯為夫家生兒育女,盡一名賢妻良母該有的責任。
而且以她刁蠻善妒的性子斷然不許夫婿納妾,一家的香火可能就此斷絕,有哪家兒郎敢抬著花轎來迎人,豈不是端著一尊菩薩回去供奉!
小姐是絕對吃不了苦的千金小姐,針線是她拿過最重的物品,儘管琴、棋、書、畫樣樣精通,但一提及她的脾氣就牛鬼蛇神迴避。
莫怪她的未婚夫威武侯經年駐守邊城不肯歸,逢年過節僅以一封家書慰母思子之心,半句也沒寫到完婚之日。
甚至連對小姐隻字片語的問候都略而不提,一逕地描述邊城的荒涼與冷清,刻意嚇阻習慣過好日子的小姐,留在皇城裡當個乏人問津的待嫁新娘。
“女孩家的年華有限,你說我有幾個二十年可等待?”嘔著氣的凌蓮姬怒拍琴絃。
春草嚇了一跳的安撫她,“小姐別生氣!傷了千金之手奴婢可吃罪不起。”
她不過是一株小小的春天草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