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右派,我沒被劃上。我那個檢討是違心的,我不承認丁玲反黨,也不認為丁玲是個右派分子。但是,當時,我必須表這個態,必須和她劃清界線。所以,這次我來這裡開會,我就在想著一個問題,廈門大學開這個會議,原是我們文藝界拔亂反正應該做的一件事,但文藝界沒做,廈門大學做了。作為會議的參加者,作為丁玲的學生,我非常感謝廈門大學。我認為,從她的作品一直到她的為人,也有一個拔亂反正的問題,也應該有一個公正的評價。我認為,對一個人的看法,不能以人廢言或者以言廢人,我認為,對丁玲的作品也應該有一個公正的評價,看待一個人應該全面。我想,研究她的作品,應該研究她同黨的關係,就是要看一看她的《三八節有感》到《“七一”有感》,兩者相距約40年。在這40年當中,她經過褒,也遭到貶,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,她被打成右派後就到北大荒去勞動,“文化大革命”中又被關進秦城監獄。我沒當過右派,但是我知道監獄的生活,因為“文化大革命”中我也坐過五年監獄,所以我知道監獄的生活是怎麼回事。今天在座的恐怕也有當過右派的,知道當年右派過的是什麼生活。當年一被戴上“右派”這個帽子,一見到人,尤其是見到熟人,就要把頭低下去。為什麼呢?因為他們是極少數的。“文化大革命”就不同了,這個是“反革命”,那個是“特務”,彼此彼此,大家見了面就互相點一下頭。此時“反革命”多了,就不以為奇了。在1957年,若是右派分子的帽子一戴上了,那個滋味,那種精神折磨是很難用文字表達出來的。而丁玲一戴就是20多年,受了這麼長時間的折磨,這麼不公正的待遇,可是,她對黨的感情並沒有變,她始終把黨當做自己的母親,她的這種感情是經歷過幾十年的嚴峻考驗的。
劉真:1956年,她被錯打成了“反黨集團”黑頭目以後,我去看望她,她像沒事一樣,給我講了安徒生童話中的“醜小鴨”。多少年後我才明白,儘管別人冤枉她,她一定還會飛起來,不管有多少磨難,她是打不倒的。沒有想到,她的道路是如此的艱險,1957年她又被錯劃為右派,十年###時期又被關進了監獄好幾年。我十分想念她,掛念她,不斷地打聽她的訊息。在深沉的懷念和掛念中,一過就是二十多年。
1977年,我到長治去搜集彭總的故事,這時,丁玲同志還沒有平反,住在長治郊外40華里的嶂頭村;不經山西省委組織部批准,是不許人們去看望她的。長治市委對我特殊地開恩了,我說我去找她採訪彭總的事,市委派車把我送了去。司機向一個孩子打聽丁玲同志的住處,那個四五歲的男孩十分熱情,他說:“你們找老丁嗎?我知道,來,跟我來。”走到一個大門口,門關著,那男孩推開門,伸進小頭臉喊叫:“老丁!有人來找你哩,你聽見了嗎?”
這孩子的熱情和呼喊,使我明白了她和陳明同志跟人民群眾是什麼樣的關係了,立刻,我的兩眼湧滿了淚水。這是個星期天的上午,陳明同志到北京去要求平反了,只丁玲同志一人在家。她拉上窗簾,正在電視機旁站著找節目,這是一臺九寸的黑白小電視機。我進屋,身後跟著一個陪同我的,還有個司機。來得很突然,丁玲同志不知道這是什麼人來了,她在屋裡的昏暗中擺著手說:“我不認識你們,不認識。” 。 想看書來
永不消逝的活力(5)
是啊!20多年來,有多少不認識她的人批鬥她,揪她,推她,關她,所以她才有這樣的回答。我走到她的身邊悄悄說:“我是劉真。”她一把緊緊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