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只要你受得住。讚美是多餘的,正如讚美天堂是多餘的;咒詛也是多餘的,正如咒詛地獄是多餘的。
錢鍾書大大也說:法國人的思想是有名的清楚,他們的文章也明白乾淨,但是他們的做事,無不混亂、骯髒、喧譁。
此時此刻,與徐志摩和錢鍾書同一時代的蘿絲,好不容易擺脫了英國鉛灰色天空的霧霾、陰雲、晦澀和昏沉,第一次站在歐洲大陸耀眼的陽光下。
頭頂是碧藍的圓穹,空中只是豔麗的陽光,鵝毛扇子般的白雲在空中飄蕩。比倫敦更藍的天空,比倫敦更白的雲朵,比倫敦更亮的光線匯聚在一起,悄無聲息的凝視著這座比倫敦更加繁華、時尚、喧囂又骯髒的花都。
碼頭上喧譁嘈雜,人聲鼎沸。男男女女都戴著帽子,貝雷帽,圓頂禮帽,寬邊女帽,絲帶、花朵和羽毛在人群上空飄來飄去。陌生人間彼此打量的眼光,是審視和敵意的,碰到熟悉的面孔又不吝展露笑顏。塞納河的波光裡掩映著盧浮宮的倩影,它也收藏著不少失意人最後的呼吸,以及人、畜和工廠的排洩物。
平民們頭頂箱子,生怕被密度越來越大的人群擠壞,上流社會的天之驕子們坐在轎車和馬車裡,聽著司機不耐煩的鳴笛,馬伕的咒罵以及駿馬的響鼻。
蘿絲的肺部和小腹,被緊身衣嚴厲又惡毒的擠壓著,汽車走走停停,胃裡的食物也隨之擠壓搖晃,幾次要突破喉嚨的束縛。
“停車!”她忍無可忍,不等人攙扶,就女漢子氣場全開跳下車,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大陸乾燥溫暖、被人的喧囂和氣息汙染了的空氣。
魯芙驚呼:“你會被人群擠扁,被擠掉帽子,蹭壞羽毛和花邊!”
“那也不比在嘔吐在你身上更糟,親愛的媽媽。”她發現走路比坐車又快又輕鬆。
安妮從另一輛車上跳下,像爭取婦女選舉權似的推開人群,擠到小姐身邊,一手握著溴鹽瓶子對車上喊:“放心吧,夫人,我會照顧好小姐的。”
人山人海中,一股熟悉的氣息湧上心頭。哼,這點人算什麼,去見識一下堪比整個歐洲移民的中國春運,就會發現碼頭上的人群弱爆了。
上輩子,小時候,上學嫌堵車的她,從來都在地鐵上被擠成壓縮餅乾,至少地鐵不會堵車。她與另一個女漢子好友長臂一伸,一架,就能勉強營造出一點點安身立命的空間。後來爸媽心疼,給她在學校不遠處租了房子,一天兩度的擠地鐵大業才告一段落。
上輩子各種彰顯女漢子本色的時光,想起來就令人心中柔軟,微微發笑。
人群漸漸散去,汽車也能夠順暢通行了。蘿絲對鼻腔裡溫暖乾燥的空氣有些戀戀不捨,就敲著汽車的窗戶說:“你們先去麗頓飯店吧,讓安妮陪我走走。”
魯芙對女兒另起事端很不滿意,卻想不出藉口拒絕,只得隨她去了。
她的皮鞋在地面上咔噠有聲,一言不發漫無目的,女僕也同樣沉默的跟著她。
幾隻海鷗咋咋呼呼的尖叫著掠過塞納河,蘿絲心中忽然湧起一陣衝動。
——離開這裡,離開。初來乍到的興奮已經消散,九年,整整九年,蘿絲住在金絲籠裡,帶著鑲滿金銀珠寶、花邊羽毛的鎖鏈,完全與“生活”絕緣。每天學習各種人為規定的禮儀和知識,讓女僕花幾個小時給自己梳妝打扮,跟隨魯芙和布克特先生登門拜訪,搞搞慈善、募捐、義賣,待字閨中,等著長大,嫁人,了事……這種生活雖然衣食無憂,甚至受到絕大多數人羨慕,可是對一個現代女性來說,太難了。
二十世紀初的女性,仍和幾個世紀前的姐妹們一樣,受到宗教和禮儀的壓迫。對她們來說,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無非是結婚嫁人、生兒育女。婚姻是剝奪自由的枷鎖,女性的角色只能是母親和妻子,她們只能在日復一日中把自己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