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汐拿著火摺子的手猛地一抖,火摺子“吧嗒”落地。
床幔裡的人抬手一揮衣袖,床幔從中間像兩側開啟,露出和衣躺在被子上的一抹白色身影。
程汐噓了口氣,後怕地撫著胸口,俯身撿起火摺子,衝白影翻了翻眼睛:“我的大少爺,你不知道人嚇人,是會嚇死人的嗎?”
“嗤——”白影嗤笑一聲,翻身坐起,衝程汐招了招手,“別點了,天都要亮了,過來。”
程汐扯了扯嘴角,聽話地放下火摺子,十分習慣似的脫去靴子,爬上床。
白影不等程汐躺好,就猛地伸臂一撈,將程汐一把帶進懷裡,程汐只是皺了皺眉頭,並沒有掙扎。
“為什麼才回來?月莫離一刻以前就回來了。”白影的嘴曖昧地貼在程汐耳根處,說話時吐出的氣流就噴打在她耳垂上,酥酥癢癢的,很是撩人。
程汐乾巴巴地仰面躺著,臉上是一副習以為常的冷漠模樣,沒有推開他,也沒有皺眉頭,兀自合上眼睛,開始假寐。
察覺到程汐沒有一點反應,白影冷冷一哼,賭氣似的收緊兩臂,強硬地掰過程汐的臉,像個別捏的小孩兒,倔強地非要程汐說明原因:“你快說,為什麼?”
程汐只得長嘆一聲,張開眼睛看那張貼得極近的臉。
“三公子,天快亮了,你是不是該走了,再不走,等街上人多了,就不方便了,而且太陽也會出來哦!”
蕭楓岑拿開捏著程汐下巴的手,盯著她的眼睛,從鼻腔裡哼出一聲冷漠來:“你告訴我為什麼,我就走。”
脾氣還是這麼犟啊,都二十五歲的人了,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似的。
程汐哭笑不得地看著顰眉抿唇的蕭楓岑,施施然一笑,安慰似得伸手環住他的腰身,輕輕撫拍起來:“我只是感覺第一次殺了人,心裡不舒坦,所以在外頭吹了會兒冷風,就是這樣罷了,你看你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,這是做什麼?拷問犯人嗎?”
程汐對蕭楓岑的感情是越來越混亂了。十年前,她以為去了狹洞修煉便可以擺脫蕭楓岑了,可沒想到,第一日天黑,她回洞穴休息的時候,他卻大刺刺地坐在輪椅上,憑空出現在了洞穴裡。
………【122 回憶1】………
程汐現在還能回想起她那天第一眼看見他時,那種幾乎失聲尖叫的錯愕,腦海裡嗡嗡嗡響成一片,好像火車一輛接一輛呼嘯著軋過去。整個人瞬間呆滯,連呼吸也忘在了腦後,只能顫抖著指尖,指著眼前滿臉含笑的人,斷斷續續只能出一個“你”字。
洞穴裡本只垂著兩根繩子,蕭楓岑的到來,也帶來了一張寬大的紅木雕花大床。
那天晚上,他霸道地擁著她入眠,雙臂緊緊纏繞在她腰際,恍若宣誓般,在她耳邊反覆呢喃:我說過的,給你八年時間,這八年裡,你永遠也別想離開我,以後,每夜我都將這樣擁你入眠……
這也是程汐夜夜累得直到跌撲在水裡,才肯拖著疲憊的身子回洞穴休息的原因。她怕,她是真的怕了,如果說她把之前蕭楓岑說的都當作了玩笑,拋在腦後,那麼他空降在洞穴裡,再一次一字一句地宣告時,就是在把她刻意藏封起來的恐懼,一寸一寸地從深泥裡挖掘出來,全部暴曬在她眼前,一絲一縷都要她看得明明白白!
這個詭異駭人的男子,他要痴纏她一輩子……
一開始程汐每每被他抱在懷裡,身子都是緊繃的,他體虛微寒,渾身都冒著冷氣,剛從水裡出來的程汐哪怕是換了乾燥的衣服,也不免被他冷寒的溫度激得手腳冰涼。
後來,漸漸的,也許是時間久了,就習慣了,程汐開始可以忍受在他懷裡睡眠,他們之間也從一開始的無話可說,到了慢慢可以在睡前有幾句平淡的對白,說的也無非是一些雜亂無章的碎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