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止微微笑道:“有什麼法子?你也說過,我就算再怎麼本事,也敵不過所謂命運,這般了結,倒也不壞。”
眼看著血從容止的眼角唇畔流出來,過了一會兒,他的鼻端耳中也淌出同樣的鮮紅來,楚玉渾身冰冷,手足無措。
七孔流血。
斑駁的血跡在他雪玉般秀美潔淨的臉容上流淌,在駭人的詭厲之中,卻又顯現出別樣的出塵安寧,容止笑了笑,隨手端起一捧雪,擦拭狼狽不堪的面孔。
方才他也這麼做過,只不過那時候只有嘴唇溢血,現下大約到了最後爆發的時刻。
楚玉不言不語,一動不動,容止反手握住她的手掌,抬起來送到唇邊印下輕輕一吻,柔聲道:“原本不想讓你知曉。但既然你發現了,我還是告訴你吧,平城那兒,我輸了,輸給了馮亭和天如鏡。”
“天如鏡暫時將手環給我,讓我跨越兩千裡行程趕到洛陽。我還能操縱手環地時候,瞧了會里面的東西,今後幾十年,不管南朝北朝都不能算太安定,但是總有地方是有幾年太平的。這我已經寫在一封書函裡,讓我的部下攜帶者,你待會找一個叫陸鳴的人,問他要即可,按照上面所寫,你可以自行決定去處。”
“不過其實你去哪兒都不妨事。我臨出發前,求師兄今後代我保護於你,他算是被我這個沒良心的師弟給坑害了,就連死後也不放過他。”
“我原本一心想掌握這萬里河山,但這些年來,聽你說古道今,這份念頭反而漸漸有些淡了,天之悠悠如此廣闊。你我在此之間不過滄海一粟,縱然君臨天下。我亦不過是區區螻蟻,這江山,我就算是到手了,滋味也未必如同原先說想地那般好。”他是通透穎慧之人,一旦接觸到什麼。便能觸類旁通。迅速擴充套件開來,而他得知今後的世界。以及楚玉從前生長的環境時,眼界也更比從前高了一籌不止,雖然說不上立即大徹大悟,但有些事,總歸是看得淡了些。
“我這人素來不做無利之事,此番救你,也是如此,我覺著救你會比得到北魏更好些,便舍北魏而取你。”容止十分平靜地道。
“天如鏡一定會來尋你,問你索還手環,屆時你打算如何處置他,都看你的意思,他沒了護身之物,有滄海師兄在,你就是想殺了他出氣,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”
楚玉看著他,說不出話來,只拼命搖著頭,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麼,拒絕什麼,排斥什麼,可是她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,彷彿只要他不說遺言,就不會死一樣。
容止想了想,沒再想出來什麼可以交代地,覺得眼角又有液體流出來,他嘆了口氣,道:“我原本沒想讓你見我這般狼狽模樣的,怎麼料到你眼下竟是知我甚深,稍有異樣便給你瞧出來。”
他又一次抬起手,想要抹去臉上血跡,卻忽然覺察手背上也流出了鮮血,忍不住又是一笑:“太狼狽了。”
從手背開始,好像有無形的刀刃劃過他的身軀,一道又一道的,縱橫交錯地,毫不留情地切割。
很快,他的白衣由內而外地被染紅,雪白地衣衫竟變得鮮紅一片,地上冰雪亦浸在血水裡。
楚玉驚駭欲絕。
兩刀。
三刀,四刀,五刀。
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刀。一百零一刀。
……千刀萬剮。
彷彿有無數的刀刃在他身體周遭飛舞,那燦爛的豔紅血光,組成最後的鎮魂調。
先是七孔流血,再來是千刀萬剮。
可是,他的臉容,還是那麼安寧,他的眼眸底寫著刻骨的冷靜,又是那麼溫柔楚玉幾乎為了這個眼神死去。
可是現在卻是,他為她而死。
楚玉再也控制不住,想要去抱住他,卻撈了個空,容止輕飄飄地站起來避開,連退幾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