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錯忽然淒厲狂笑起來,正如數年前與容止決裂之際,甚至比那時更多了幾分絕望。
為什麼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呢……他最想要的,並不是殺死容止,也不是看容止痛苦,而是回到最初那刻,兩人和睦談笑的時候。
就算是假地也好。
花錯地笑聲很快就轉為淒厲嘶啞,最後慢慢地低了下去,他左手拿起用來當柺杖拄的劍,看了看忽然啞聲道:“好,好,你還給我,我也都還給你,從你身上得來地劍術,都還給你!”
話音未落,他猛地揮劍,反手齊肩斬下自己的右臂!
一條手臂落在地上,鮮血噴灑出來,花錯原就身上帶傷,此刻傷上加傷,幾乎要昏死過去,他咬牙維持清醒,也不去看那他握了好幾年劍的手,只撕開身上衣衫。給傷處包紮。
勉強止住流血,他拖著蹣跚沉重地腳步,朝山下慢慢走去。
花錯下山之際,正與追上來的桓遠等人擦身而過,桓遠看著花錯這等狼狽模樣,心中更為駭異。直到看見楚玉,雪地裡就只她一人獨自跪坐,周圍是繽紛血色,而一個被斗篷包住臉的人在一旁不遠處站立,四周遍地茫茫。看不到容止身影。
桓遠走到楚玉身邊,這才瞧見她空茫的眼色,禁不住心下一慟,他扶上她的肩頭,低聲輕喚:“楚玉……楚玉……”
也不知叫了多少聲,楚玉的目光才逐漸有了些焦距。她抬起手,用力攥住桓遠地手腕,指節緊繃發白。
見到楚玉現下情形,他也估摸出容止凶多吉少,他手腕吃痛,卻不掙開,只望楚玉能好過些。
微微張開嘴唇,楚玉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:“容止走了。”
她發出聲音來。這才恢復了思考的能力,先前發生的一切再度在腦海中轟然回放。
相聚之後是永遠的別離。紫霞仙子後來絕望地說:“我猜到了這開頭,卻猜不到這結局。”
……周身徹骨寒冷。
楚玉淚流滿面。靜靜地等待楚玉地神情緩和一些,桓遠才彎身扶著她的雙臂,道:“起來吧,地上太冷。莫要傷了身體。”忽而又想起站在一旁穿著斗篷的人。他忙轉過頭去,對那人道:“不知道這位兄臺留在此處。可還有什麼事?”
那人一直一言不發,讓他有些不安。
對方伸手拉下斗篷,楚玉看見那是一隻帶著傷痕的手,接著,她瞧見了那人臉容。
已經過了這些年,從前的少年面孔,已經褪去了生澀的稚氣,經過風霜琢磨地眉眼,更加地陰沉冷厲起來。
但這是楚玉幾年來都不曾忘懷的臉容。
曾經的少年暴君,此刻長成了一個陰沉的青年,他沒有死,他活了下來,他站在楚玉面前,比幾年前還長高了些,就那麼陰戾而沉默地望著楚玉。
楚玉可以看出,他吃了很多苦,他的手上有經年的傷疤,身上穿著陳舊的衣服,這對養尊處優的皇帝而言,幾乎是不可想象地。
該來的,總會來地。
楚玉忽然釋然,反而在這個時候,非常輕鬆地對劉子業笑了笑:“你是來殺我的麼?那就來吧。”
她神情淡然無畏,心中卻充滿了鬱郁的悲痛絕望,眼看著因她而敗因她而亡,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現在劉子業出現在眼前,她反而覺得,好像忽然找到了解脫的道路,假如就這樣死去,一了百了,也未嘗不好。
劉子業靜靜地看著她,當年壽寂之等人與劉部下串謀弒君,他逃入竹林堂裡,眼看劍尖便要及頸,那日請假外出的幹林卻忽然趕來,救下他。
幹林是天如鏡地師兄,一直擔任著劉子業地侍衛,劉子業性情雖暴戾,待他卻甚寬厚,他本來應該照天如鏡的吩咐對此事袖手旁觀,但終究是舍不下數年恩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