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裡也和從前仁孝皇后在時一樣,大面上沒出事了,出事都在內部。上回分份例,您分了兩匹西洋布到咸陽宮,惠妃說這色太豔她穿不上,讓趙昭容她們自己挑。焦昭儀多剪了半尺,趙昭容恨得背地裡罵了好幾次,又使人往宮正司告密,說焦昭儀身邊大宮女有病不報,宮正司送來給您決斷的就是這事兒。”
自從徐循開始掌宮,她身邊的幾個嬤嬤免不得就要和六尚裡的同輩管事來往起來,圖的就是個訊息靈通。錢嬤嬤說給她伴茶吃的軼事,就是好處的體現,宮正司的公文裡只說了有病不報,沒有前因後果,徐循若在不知情情況下發落了,難免有做了趙昭容手裡槍的嫌疑。
“這也就是半尺布罷了……趙昭容心胸是要多小?”徐循禁不住嘆了口氣,“你別告訴我,仁孝皇后那時候,宮裡爭的都是這些個針頭線腦的。”
“那時候三寶太監還沒下西洋呢,半尺西洋布,是夠人爭一爭的了。”錢嬤嬤倒是不慌不忙,“什麼身份爭什麼事,趙昭容那身份,可不也就爭個一碗肉、半尺布的意氣了。”
三寶太監的船隊去年又從西洋回來,不過其本人卻是死於任上。徐循也未聽說詳細,她還是因為有賞賜發到宮裡,才知道船隊回來了——船隊來往,走的都是南京水路,她要聽到風聲也難——知道三寶太監去了,她免不得唏噓一場,只是自當日兩面以後,兩人再未見面,三寶太監不出海時都在南京榮養,印象早已模糊,因此感慨一番也就罷了。此時聽到錢嬤嬤說起,便笑道,“是呢,其實就是現在,西洋布也稀罕的。眼看就是夏天了,西洋布的衣裳確實涼快,又比綢布的稀罕,我看一樣是棉線紡出來的,怎麼就比我們的棉布更滑呢?色澤也好,怪不得鬧了鈔二桃殺三士’。”
其實,按品級來說,趙昭容等人根本分不到數量較為稀少的西洋布,徐循對分份例時做的算術題記憶猶新,那兩匹西洋布是她給何仙仙準備的,因何仙仙夏天怕熱,以前就愛穿西洋布衣裳,再加上她喪女後老穿暗色衣服,這一次好容易得了花色西洋布,徐循便特意給她送去兩匹,盼著給她身上換換顏色,沒料到何仙仙轉手賞給底下人,倒是惹起了一場風波。
徐循一邊聽錢嬤嬤說著,一邊拿起帖子看了,原來那宮女得的也不是什麼大病,只是她今年春天犯了咳嗽,好得慢了些,到夏天還未好全。服侍焦昭儀時偶爾咳喘,不過焦昭儀本人寵愛她,並不介意,還為其向宮正司說情。不過,估計只是嘴上的功夫,銀子沒送過去,所以宮正司也沒給抹平,而是直接往上送了。
按錢嬤嬤所說,此事倒是趙昭容更可惡點,不過她也沒做什麼違規的事情,相反也許還能算上出首有功。徐循心裡雖然厭她惹是生非,卻也找不到理由罰她,她思忖了一番,便對侍立在旁的花兒道,“既然是焦昭儀本人知道的,那便不算是隱瞞主上了。雖有違規,但不至於體罰,送去內安樂堂開幾貼藥來吃,什麼時候焦昭儀高興了,就重進去當差好了。”
花兒自然領命出去傳話,徐循又叫住她,“還有,為了半尺布,鬧到我這裡來了。這兩個人都該罰,焦昭儀多拿,貪婪了些,趙昭容挑撥是非,也是多事。讓女學派兩個女史,到她們身邊宣講三日《女德》上的道理。”
錢嬤嬤等花兒走了,方才笑道,“娘娘如今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,瞧您發落諸事,決斷須臾間,真是威風凜凜。”
“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呢?”徐循反而被逗笑了,又撐著手和錢嬤嬤糾結,“本想等阿黃的駙馬人選定下,發了詔書,開始採辦嫁妝了,再說內安樂堂的事,現在倒好,要去京外採選,一下就把時間給拖長了,這麼一來,內安樂堂的事又不知道要拖到何時了。”
她當家以後,也開始明察暗訪內安樂堂的運營情況,像焦昭儀身邊宮女,得了咳嗽不愛過去的事情,簡直數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