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轉瞬恢復了平靜,淡淡道:“那甚好,在下便不再擔憂了。”
他眼露痛苦,沙啞著嗓子道:“煙兒,你欲瞞我到幾時?”
我一震,被他握著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,強笑道:“公子怎會如此說?”
他冷笑:“我叫你煙兒,你為何如此驚慌?”
我笑道:“此乃在下|乳名,除了家兄未有人喚過,公子如此親暱叫在下,在下一時不習慣罷了。”
他又冷笑道:“煙兒,你為了木先生竟連二哥哥也不願認了麼?我並非不懂情理之人。你若真與木先生情投意合,我斷不會強迫你回去。”
我這才發現,他今日一直未用“在下”自稱,而一直用的是“我”,想來他在院中曬太陽是假,觀察我是真,只怕早已認出我多時。
我囁嚅半天,卻不知說什麼好。原來師兄早就知道今日柳搏便能復明,因此才有今日故作曖昧之態。他原來在為我說服柳搏尋找藉口。我心中一暖,恍惚中露出女兒之嬌羞……
柳搏見我面生女兒之態,拉我坐下,柔聲道:“你莫要再強辯了,當日你離開時甚小,如今與小時模樣自是大不相同。但爹爹早就請人畫了你的像,這臉上枯梅刺青斷錯不了。何況,我即便認不出你,難道紅玉、綠玉我也認不出麼?今日我在院中看了一日,早就確定你便是我那苦命的妹妹如煙。”
我身子微微顫抖,不知該如何說,只能保持沉默。
他伸手撫摩著我臉上的刺青,嘆息道:“煙兒,你還不能原諒我麼?當日讓你受那許多苦,如今想來甚是愧疚。今日見你與木先生相濡以沫,感情甚篤,甚是欣慰。我定會為你做主,成全你與木先生。”
我驚,睜著與他長得極其相似、同樣大而深邃的眼睛,彷彿不認識他般看著他。
他苦笑道:“當日我娘欲對你不利,我甚是內疚,不過我娘如今已謝世,只能由我來償還當日的罪過了。”
我顫聲道:“三姨娘已不在了?”
他黯然道:“你走後半年,爹爹才歸,不日便知曉了事情始末,便對我娘甚是冷淡。其實娘錯在先,本應好好自省才是。但娘對你雖有些惡毒,但對我卻是恩重如山。她怕一時失寵於爹爹而牽連到我,一時想不開,抑鬱成疾,最後就那般去了。臨去時,她才醒悟,對我說:‘今日娘要走了,才理解當初夫人走時的牽掛。我倒不留戀這塵世,惟獨牽掛你!人一生萬萬不可做錯事,否則必會遭天譴。當初我那般對待已沒了孃親的煙兒,今日卻在擔憂旁人也會如此待你。我兒,他日若能見到煙兒,替娘贖罪!’”
柳搏此刻已潸然淚下,三姨娘的遺言自他口中說出,不同於女子的婉轉,而帶著男人滄桑、壓抑的情感,在我心中造成了強烈的震撼。我相信他說的話,也相信三姨娘這話也的確發自肺腑。有哪個將死的女人不惦記年幼的孩子?又有哪個女人願意捨棄孩子而去?母親的心都是一樣的,我雖未當過母親,但我是女人,也能深深體會到其中的不捨。
我低聲道:“二哥哥莫要太難過,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!”
他緊握我的手,道:“你果真不怨我?”
我苦笑道:“漂泊了這十多年,甚苦未吃過?還記這些有何用?”
他嘆息,道:“爹爹說你乃非常人,果真如此……只是你怎會在此?”
我一愣,低頭不語,我仍不知他的意圖,又怎能輕易相告?
他看我保持沉默,低聲道:“對哥哥也不能說麼?這七年中究竟發生了何事?那年爹爹回家時說已找到你,並將你嫁於代王為王后,應是極富貴之日子,今日你又怎會在此地?”
我淡笑道:“難道爹爹未對你說麼?我曾於皇宮中招惹是非,這張臉便成了這般模樣,又怎能做那王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