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爺離開京城的那天,天上就飄起了小雨。而這場雨,一直持續了一個月都沒有停下。
雲雯養成了每五天就坐著馬車在四貝勒府門前守候的習慣。因為在疫區邊緣轉運物資的四大爺,差不多每五天就會回京一趟彙報疫區的近況。而四貝勒一向掛念著府中的幾個孩子,從宮裡出來總會回府換身衣裳再走。
於是雲雯就會在此守著第一手的訊息。有時候等半天,有時候等一天,但這次四貝勒顯然路上耽擱了,她就晚上二更回去睡覺,早上五更天就又來等著,終於在第二天中午堵到了人。
說實話,她如此執著,四大爺都有些被嚇到。
“倒是沒有辜負老八對你的一番心意。”四貝勒乾巴巴地跟弟媳說,顯然這句話說得是不怎麼高明的。四大爺自己也意識到了,因為對面的雲雯只是矜持地假笑了一下,眉毛都不帶動一下的那種。
“我想知道八爺如今在哪裡。”雲雯說。
四大爺沉默了兩秒,他原本是想瞞著女眷的,然而云雯的態度太過於滲人,以至於他下意識就和盤托出了。“八弟進了流民營地,已經三天了。”
雲雯的身體晃了晃,但她快速穩住了。“具體呢?有多少人跟進去?”
四大爺第一次發現八弟妹的難纏。從前只當她是個嬌弱的才女,又長得一副柔弱溫順的好容貌,才被八弟捧在手心裡的。然而如今八弟不在了,換他不得不直接跟董鄂氏打交道了,才深刻認識到自己從前的“識人不明”。博覽群書的哪有什麼好相與的呢?這位抓重點的能力也太強了吧。
“八弟……”四大爺硬著頭皮說道,“八弟只帶了三名大夫和兩個藥童進去的。因為流民不相信官府願意給他們糧食藥材,八弟就主動進了流民營,沒帶兵士,用來取信民眾。”說到這裡的時候,四大爺明顯是憤怒的情緒上來了。“他太胡來了!龍子鳳孫,何等金貴?!哪怕是用一知縣,去和流民交換也綽綽有餘了,哪裡值得他以身犯險!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,這個道理從小皇阿瑪跟我們強調了千萬遍的,他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!我要是早知道他是這麼個熱血上頭自己性命也不顧的,我就該跟他一起進去,好歹還能攔著他!如今人已經進去了,還等怎麼辦?只能等!”
“我已經跟皇阿瑪稟報了,若是一天後再沒有訊息,就讓死士潛入進去救人!”
四大爺說到這裡,才彷彿意識到這番話對於女眷來說太過刺激了,不由緩下語氣,安慰雲雯道:“你莫擔憂,一切有我們。愛新覺羅家還沒有落魄到放著自家的子弟去送死的地步。”
在細雨綿綿中,雲雯緩緩抬起頭。
“八爺是為了讓流民相信他。他不是為了尚且安全著的濟南城後的百姓這麼做的,自有精兵強將用刀劍保護濟南城。他進入流民營,是為了救那些已經成了棄子的流民。越快讓流民相信他,才能越快讓流民照著他的吩咐去熬藥治病,才能救下儘可能多的人。
“他不是受了脅迫,他是求之不得。”
這種不帶感情色彩的分析,讓四大爺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。“弟妹的意思是?”
雲雯垂頭想了想:“我唯有的擔心,就是流民營缺醫少藥,病人混雜而無淨室,即便是醫者也會染病。若是八爺有個萬一,我守著這府邸等一亡魂嗎?”
她的話到這裡已經有些大逆不道了,但在她那溫柔清淺而不達眼底的笑裡,那話語顯得如此決絕:“若真有八爺染病的訊息,四哥不能瞞著我!”
“你……想做什麼?”四大爺沉了聲音。
“不過是共患難罷了,我無兒無女,能為八爺做的,也就這個不是嗎?”她真的很年輕,只有十九歲,尤其是多年獨寵的嬌養日子,讓她如十五、六歲那麼水嫩,與早早在後宅爭鬥中消磨了靈氣的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