帶了酒、菜,麻利地進到屋裡,取出了碗筷,先給老牛頭斟上了半碗酒,自己也倒上了半碗,高高階起來,對著老牛頭道:
“——來,幹!……”
老牛頭這回不大識趣,端起來就是一口,“啪”地把碗往石桌上一蹾,好懸沒把碗蹾爛了。酒躍起來,濺了老牛頭一手,剩下的在碗裡直晃,好象也在替老牛頭排解著心中的不快。
“老毛子”慢悠悠地呷了一口,輕輕地放下碗,盯著老牛頭:
“老夥計,這是何苦呢?”
“……哎!——……”老牛嘆息著,“……這事……是真的?……”
“——這,誰會騙你呢?——絕對可靠!只是時機未到,不便公開。”“老毛子”夾口菜, 進一步解釋道,“……各方都同意了,上上下下,一路綠燈。”
“村裡也同意了?”
“那當然。”
“這些個雜種!”老牛頭忍不住罵了一句。
捱罵的主要是村裡的書記兼主任,姓齊名騰,一身兩職,大權在握,在村裡說一不二,獨步曠野。
“是誰讓他賣的呢?”老牛頭還在問。
“這不還沒公開嘛!”
“沒公開,就讓它藏著掖著!反正,這地方我是不讓,全村百姓也不會讓,誰也不會讓!”
這山確實不該賣。因為這是一座“英雄”的山,其中現代的正式烈士就有三百多人,游擊隊民兵有六七百人,戰死的百姓也有三百多人,加上歷朝歷代的“烈士”,足有幾千人之多。老牛頭就是來為他們守靈的。當年戰事的殘烈,老牛頭依然歷歷在目,念念不忘。一聽說要“賣”,他怎能不心“疼”?
“具體的細節還沒談成……”
“我說,你這個老毛子,你弄什麼關子?細節還沒談成,就賣什麼賣?真是豈有此理,亂彈琴!”
“細節沒談成,也賣啦!先把客商留住再說嘛!合同也簽了,章也蓋了,人也同意了,——到時候再談嘛!細節一下子誰能說得清楚?”
“這成何體統?不知道姑爺如何,倒先把姑娘給嫁了,這誰願意嘛!真是他孃的胡亂扯!……”
“這個,你我就不用操心了。小事嘛,由他們年輕人去幹。來來來,喝喝喝,……你喝嘛!……”
老牛頭並不買帳,繼續講他的道理:
“你說,老毛子,你那女婿他們……唉!……”
老牛頭端碗喝酒。他所說的“老毛子”的女婿,在市政府當秘書,對裡邊的情況當然清楚。所以,“老毛子”總是先知道許多的“內幕”,不時地來給老牛頭“透露”一下。他知道老牛頭很少下山,也很少有人來看望老牛頭。事情說了也無所謂,不會洩露天機,更不會招惹是非。多少年來,總是穩穩當當,平平安安。
“老毛子”早年參軍,多次負傷,後來轉業到了機關,當幹部。因為身體不好,常年養病,實在不大行,乾脆就退了下來,回到了原籍,安度晚年。並因此養成了天天早起上山的習慣,和老牛頭重敘友情,再成莫逆之交。反正他自有離休工資,吃喝不愁,無所事事,一上山就待過一天半日,這是常有的事。弄得老牛頭也只好舍“生”陪君子。不覺,有些疏懶了,年歲也大了,畢竟歲月不饒人,能不幹的就真的不幹了。專心致志守他的“靈”,——這是絕不會放棄的!
老牛頭和“老毛子”喝著悶酒,終於等到了紅日出山,萬道金光,傾洩而下,直接把他們融化在了裡邊。看遠處的山村,越來越多的人在四處移動。看不清楚在幹什麼,但象他們這樣的“等閒”之人卻很少很少。
“看看吧,老毛子,這就是世世代代生養我們的地方,……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多麼喜人,……”
“好人,好地方,時間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