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北軍諸將分出一些人去追擊常鈺青,剩下的則忙下馬去看王七。阿麥早已從馬上滾落下來,將王七從地上攬起,用手死命地摁住他胸口的血窟窿,回頭嘶聲喊道:“去叫羅郎中,快去叫羅郎中!”
旁邊有人應聲而去,林敏慎從一旁過來,提氣運指,連點王七身前幾處大穴。阿麥滿眼期盼地望向林敏慎,林敏慎卻是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。常鈺青那一槍是貫胸而過,傷得又是胸口要害之處,這血又如何能止得住?
王七這才覺察出傷口的疼痛來,顫著嗓子問阿麥:“大人,我是不是就要死了?”
“胡說!”阿麥怒喝道,“死個屁!誰還沒捱過幾刀啊。”
王七環視了一圈四周圍著的眾人,見大夥均是難掩面上悲憤之色,他心裡已是有些明白,抬眼看向阿麥,顫聲說道:“阿麥,我有些話要和你說。”
阿麥強壓住喉嚨處的哽咽,罵道:“哪那麼多廢話,你老實歇一會吧,羅郎中這就過來了,給你止了血就好了。”
林敏慎站起身來,和眾人默默避到了一旁。
王七忍著胸口的疼說道:“阿麥,咱們伍裡的兄弟能有今天,沒少沾你的光。”
阿麥罵道:“胡扯!”
王七沒不理會阿麥的粗言,只繼續說道:“可大夥也沒給你丟過人,大夥怕被人罵咱們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,所以每次打仗都拼著命地上……大夥……從沒給你丟過人。”
阿麥忍了心中悲痛,強說道:“這些我都知道。”
王七臉色又白了不少,已經隱隱泛出青色。他想深吸口氣攢些力氣,卻引得咳嗽起來,直連吐了幾大口血,這才嘶啞著嗓子勉強說出話來:“阿麥,你在伍裡說過,誰要是先死了,他的爹孃就是大夥的爹孃。”
阿麥用力點了點頭:“我記得!”
王七勉強露出些笑容來,呼吸漸弱,強撐著說道:“伍長是武安人,家裡有個老孃,每月一兩銀子就夠……老黃是錦官人,爹孃有兄弟照應著,媳婦帶著個閨女,他說過媳婦若是願意再走一步就由她去……若是願意守……就拉她們娘倆一把。”
阿麥喉嚨裡梗地說不出話來,只能用力點著頭。
“我是順平王家莊人,家裡就我一個兒子,我爹怕我在外面受欺負,給我起名叫王七,說不知道的,還以為我上面有很多兄弟,就不敢欺負我了……”聲音停了下來,王七喘了一陣氣,勉強地從胸前掏出那塊標識將軍身份的銅牌,抖著手交入阿麥手中,才又說道:“我一直不肯改名字,就是怕我爹孃不知道我已經做了將軍,他們只知道兒子叫王七……”
王七的聲音越來越小,間隔的時間越來越長。“阿麥,”王七轉向阿麥,眼神已經開始渙散,聲音幾不可聞,阿麥得把耳朵湊在他的嘴邊才能模糊聽到。“你……替我告訴他們……王七做到了將軍,王七……”
王七的嘴唇幾次開合,到後來卻只是微微地嘆了一口氣出來,終於全無了聲息,頭也緩緩地歪倒下來,沉沉地壓在阿麥臂上,很沉,很沉……
這個人,在她初入軍營的時候就和她打過一架,然後和她一起受罰餓肚子,偷偷分吃同一個饅頭。這個人,和她一同在烏蘭山中轉戰千里,明明餓得塌了腰,卻笑嘻嘻地將打來的兔子先扔給了她。這個人,在軍中總是沒正行地叫她阿麥,損她長得娘氣,上了戰場卻是揮著刀護在她的身旁。這個人,剛剛還若無其事地捱了她一鞭子……
阿麥胸中湧出一股熱浪,沸騰騰地直逼眼眶,似有裝不下的東西從眼中溢位,順著臉頰滾下。
張士強在一旁不停地用手背擦拭著眼中流出的淚水,嘶啞著嗓子叫阿麥:“伍長,王七……他死了……”
阿麥惡狠狠的回頭瞪他,厲聲呵斥:“哭!哭什麼哭!不就是死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