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瀾聽罷,鄭重道:“程老夫人與程老闆皆可當‘英雄’二字。”
程有不好意思地撓頭,“多虧相爺與這位……兄弟,否則我凶多吉少。”笑著笑著,突然想起了什麼,臉色一變,“相爺,這幾日我母親中毒,因此沒能……您……”
“無妨。”景瀾那令人心曠神怡的笑容再次漾開,“你為地方除一大害,朝廷必有嘉獎。”
太醫院與京兆府辦事十分得力,不時便有差役簇擁京兆府尹前來。京兆府尹下轎向景瀾行禮,其餘差役跪了一片。
程有有些傻眼。
從前與景瀾相交,總是閒暇時,他穿著便服,“右丞相”這三個字的光輝便弱了。而今他雖仍著便服,可這陣勢……程有都不知該站在哪兒。
“張大人請起。”景瀾攙起能做他爹的京兆府尹,“毒蛇已斃,水中有無其他禍害還需詳查,現下解水毒要緊。”
“相爺放心。”張府尹朝景瀾一拱手,回身招呼差役幹活。
景瀾與張府尹吩咐了幾句,又在江邊監督了一時,便帶著薛沐風與程有離開。與景瀾同行,程有覺得自己腰板直了不少,容光也更煥發了。
程有跟著景瀾回府,大夫看傷時,景瀾寸步不離,更不厭其煩地詢問有無大礙,用藥幾何,注意禁忌等。相府吳大夫並在場下人都十分意外。
不久後,小道訊息從服侍景瀾地活潑小侍口中傳開:相爺太愛茶葉蛋了,生怕這位賣茶葉蛋的店家有個好歹,以後就都吃不上了。哎,若真有一日人家搬家,或不賣茶葉蛋了怎生好?吃茶葉蛋難道也跟喝酒一樣,會上癮?那茶葉蛋究竟有多好吃?改明也去買個嚐嚐?
聊到興頭,發現薛沐風站在角落一臉冰霜,下人們背後一涼,立即逃竄。
回到家,程有興致勃勃地將他斬殺巨蛇的英雄事講給母親,卻領了狠狠的一頓批評。
程老夫人尚未痊癒,沒勁兒打他,便三令五申叫他以後再不許做這樣的事。更一再強調,眼前最重要的,是娶房媳婦,延續香火。
程有跪著聽訓,頗傷感。
娶妻娶妻,哎。不像景右相年輕華美有權有勢,不像薛兄弟玉樹臨風武功高強,他有什麼資格娶得賢妻?景右相遙不可及,但……如有一日能學個一招半式,哪怕只有薛兄弟功力之十一,他便心滿意足。
第二日,官府的表彰與謝儀送至程家。
一塊鐵券,正面刻“臨危恃勇”,背面刻“見義勇為”。來人特意強調,鐵券上的字乃按照景瀾親筆燒製而成,景瀾號稱“鐵畫銀鉤”,其字堪比書聖王羲之云云。
程有欣喜地掂著來回看,他不懂書法,但也知道這必定是極好的。
如若斬蛇的人不是他,怕也得不了景瀾親筆。
這念頭一晃而過。
再看送來的銀兩、米麵與熟肉,原本擔心這幾日為給母親療毒,家中積蓄幾乎花光,無法過年,這下可是峰迴路轉,因禍得福。
鄰居也紛紛來賀喜,程有有些恍惚,似乎從小到大,日子從未如此喜慶過。
他依舊每日給景瀾送茶葉蛋與家常小食。
但他不再立於門外,而是幾乎次次入得內院,與景瀾坐在亭中,或迴廊下、花草旁、碧湖畔,一起吃一吃聊一聊。
“程老闆年近而立,尚未娶妻麼?”
年後新春,相府“聽香”小園,大片淺黃的迎春開得正盛,幽幽香氣中,景瀾抿口茶,不動聲色,明知故問。程有對著那比早春陽光還暖人的面龐,有些失了心神。
“嗯,尚未……家母已請人說媒,二月裡就能定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