卻不想,半年時間,他竟醒了過來。
「師父果然沒說錯,師兄執念至深,咽不下一口生氣。」說話的紅衣女子是他師妹赤焰,見他醒來也沒多少意外,只將常日備好的藥端來給他。
謝清平如夢初醒,掃過四周景象,又見面前之人,往昔記憶湧入,半晌便也清楚此刻情境。
「辛苦師妹了。」他接過藥,然熟悉的氣味入鼻,原本亮起的雙眼頓時黯淡了幾分,「我的毒……」
赤焰挑眉搖頭,「師兄,且換個思路想想,好歹金針刺穴你都活下來了。這毒,你且熬熬吧。」
「左右活一天,你賺一天。你雖入了紅塵,但到底清修過,且灑脫些。」
謝清平尚且蒼白的面上,露出一貫溫雅的笑,「你說的對。」話畢,仰頭將藥喝了。
九死一生,他本該高興的。卻也不知為何,自醒來一刻,他的一顆心便跳的厲害。隨著意識的清醒,他的不安愈加厲害,連著呼吸都有些不暢。
赤焰絮絮說著當下時辰,亦告知師父同師姐皆去了北山為他採藥,估摸下個月才回。
「你能替師兄去趟郢都嗎?」謝清平還下不了榻,更別提車馬勞頓,他撐起精神,同赤焰說著事宜。
最後思她從未下過山,雖靈敏聰穎但終是是單純,便止住了,「罷了,你去尋些提神補氣的藥,我自己回去。」
他沒有忘記自己是因何離開的郢都皇城,但他但凡還有生的日子,他便還想再見她一面。尤其是這一刻,沒來由的,他焦躁、不安、又心慌,沒有半點新生的喜悅。
所有的情緒匯成了一個念頭,回到她身邊,看她一眼。
「提神補氣?那我再給你扎一針不就好了」赤焰猛地提高嗓門,一把拉起他的手,看著先前沒入那枚金針的位置,狠狠瞪了他一眼,「你現在虛不受補,喝口參湯都能要你的命!」
「這心跳的……」赤焰正搭在他腕脈上,「我去,我替你去。放心,入了那萬業寺,我便說我是化緣還不行嗎?」
「小心些,只一條,別驚動她。」謝清平想著自己依舊生死未卜的來日,再三囑咐道。
翌日,赤焰安排好他用藥事宜,拿著他的信物,在他喋喋不休的囑託中下了山,前往千里之外的郢都皇城。
而郢都皇城裡,確是諸事頻發。
十月中旬裡,殷夜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,顯懷格外明顯。
從去歲十二月墜塔,到今歲四月和謝清平的生離,六月裡與雙親的死別,緊隨其後與手足的離心,縱是她心性再強,也被磨得沒了生氣,整個人枯瘦的就剩一把骨頭。
每每司香目送她鑾駕前往早朝,看著她的背影,冕服之下,背脊纖窄拓沓空蕩,根本不似有孕的模樣。然待她回來,正面望去,她隆起的腹部,已經難配玉革腰封,便又覺她吃力難捱。
好似腹中的孩子,蠶食著她的骨肉精血。他們一點點長大,她一寸寸消瘦下去。
對,是他們,不是他。
九月初,太醫院會診,確定是雙胎。
訊息傳出,朝堂上相比初聞殷夜有孕的震驚,如今已淡定許多。確切得說,是不敢再多言。本來女帝有孕,國祚得以傳承,自是好事。然有孕訊息傳開,其父何人卻不得而知。
百官順著時間算,按著受寵程度算,已辭官的謝清平,長盛不衰的佘側君,回了前朝重受重用的謝世子,半溫不火卻家族高升的衛御侯……女帝不開口,沒人能真正確定。
佘霜壬曾勸了回,「既然已下了決心要生下來,且告訴了天下人,其父何人。他若得了訊息,說不定便回來。」
他還記得,殷夜初聞有孕,原是不想要的。那樣的打擊下,她已然萬念俱灰。腹中尚且是一團沒有意識的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