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報怨以德”,是“事無事”的具體化。如其有怨,必其有事,“報怨以德”,是示其心地無事。心地“無事”,則既無“怨事”亦無“德事”,有任何極性之事,都不是“無事”。“報怨以德”,只是老子顯示“無事”的一個比喻而已!要依文解義,意在昭“無事”,“忘絕境界”,諸法本空,心不分別,怨德平等。
老子還講:“是以聖人慾不欲,不貴難得之貨;學不學,復眾人之所過,以輔萬物之自然,而不敢為也。”(《六十四章》)“欲不欲”、“學不學”,道理同前。老子著重強調“無為”、“無事”、“無味”、“不欲”、“不學”,問題的癥結,就在二相(極性)與一相(非極性)的認識上。二相則“有為”、“有事”、“有味”、“有欲”、“有學”,而一相則皆“無”。凡“欲”,必是主客內外二相對待有之,左手“不欲”右手,同體不二之故。但有爭貪奪搶、財色名利之求,皆是二相,有內外使然。一相自然無慾,如人慾吃動物肉,卻不欲吃己之肉。凡學,則是內所無也;所學皆己不知不識之外事也。虛空不學萬物,因萬物皆乃虛空所有;自己不學自己之知見,由自是一相也。聖人二相歸一相,轉識成智,泯極性而成非極性,擴己心於無量,納虛空於自性,“空生大覺中,如海一漚發”,真心無量,周遍法界,不動周圓,於道同一,還學什麼?水晶球有限,則必映外像;若水晶球大而無外,則何像之有?吾人妄心有限、有量,必有主客內外的極性分判,自然有欲有學。“從事於道”,就是將有限擴至無限,將有量變為無量,會萬物為己,天人合一,始覺同於本覺。其極致,則宇宙唯是吾人妙覺真心。吾人之妙覺真心與宇宙無二無別,究竟一相,“唯我獨尊”,還欲什麼?還學什麼?老子的大智慧的慈悲,讓我們“欲不欲”,“學不學”,悟道證道,與“道”合一,與“道”不二(“道亦樂得之”),才能輔萬物之自然。因為,萬物與己同體,萬物不異“我”,“我”不異“萬物”;萬物即是“我”,“我”即是萬物。同理,如前所說,“道”不異我,我不異“道”;“道”即是我,我即是“道”。“道”無私無慾無為自然,“我”當然亦無私無慾無為自然,怎能不輔萬物之自然呢?!
眾人皆是二相的識心分別,將心量愈極化愈小。心量愈小,內愈縮而外愈大,致使“小心眼”所欲愈多,所學愈多。貪不完的外物,學不完的“認”與“識”,所謂的“慾壑難填”,“學海無涯”,正是極性思維的必然結果,而“無慾”、“無學”正是自性開顯的“無不為”境地。佛家講,自性具足三藏十二部經典。六祖惠能正是“欲不欲”、“學不學”的成就者,也是“無慾”、“無學”的典範。他一字不識,卻通解《般若經》、《涅槃經》、《法華經》等了義經典,可謂“無學”而無所不學;無爭無奪,自然六祖;默默無聞,上承佛之心印,下化無邊眾生,一華五葉,頂天立地,創立了人類文明的奇葩——禪宗遍天下,可謂“無慾”而無所不欲。
“和大怨,必有餘怨,安可以為善?是以聖人執左契,而不責於人。有德司契,無德司徹。天道無親,恆與善人。”(《七十九章》)
怨以和來解,和後仍有餘怨,這不是最好的辦法,故稱不上為善。因為,和解是兩相調諧,不是一相相融,只有不二一相,同體不分,才無有怨,何談餘怨。老子要人們體道一相,無怨可和,才是為善。老子主張“報怨以德”,佛陀主張“若人捶詈,同於讚揚”,和怨要以無怨為“和”,“若人捶詈”(打罵),要以讚揚視之,自然與道不遠。“故聖人執左契,而不責於人”者,有債主之契據(合同),卻無有債權之索還心。佛家稱作三輪體空(債權、債務和債物,當體皆空,本無自性),無施可施。施不求報,亦無求報心。道本一相,一相焉有能施所施?!故有道者體道,三輪體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