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沒說好或者不好,而是忽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:“姜博士是第二代移民?”用的是中文。
姜博士遲疑了一下,用中文回答道:“算是吧,”
我笑問:“姜博士以前常回國來玩嗎?”
“很少的。”姜博士摘下眼鏡,嘆了口氣,“以前父母忙著還移民債,沒有機會,後來到了公司工作,公司內部規定也是儘量少來中國。美國科技和國防方面的敏感,你們也知道。”
我們當然知道,當初intel跟我們合作的時候阻力就不少,由於是低端產品才沒費太多麻煩。美日對中國的技術封鎖尤其嚴重,一般來說進口高階一點的裝置都要九曲十八彎,花的錢多不說,手續之多快趕上國內在街道辦事處處理離婚了。
裝置運不回來,人總是能回來的,所以蔡青把這個dr·;姜給運回來了,看我怎麼發落。
我對人才永遠有興趣,只不過面對不同人我考慮的角度不同。譬如眼前這個中年人,我憑直覺感覺到他依然是一個很傳統的人,儘管受了西式教育和文化的影響,從他言談舉止乃至於神態來看,還是很“中國”。
我相信蔡青也是在對對方進行充分了解之後才會把人帶到我面前。想給一個人驚喜,必要先了解一個人的喜好。
蔡青是瞭解我的,最少在表面上,她是瞭解我的。
我微笑著對姜博士說:“中國還是個好地方,儘管有很多不如意。正因為不如意,才需要更多人來改變他,您說是不是?”
姜博士當然聽得懂我的話,戴上眼鏡默默點頭:“你說的有道理,我這個人沒有什麼大的理想,但我總覺得,科技生下來就應該是為大多數人服務的。我尊重商人的利益,但是同時我也希望,能讓更多人更容易地享受到科技的好處。”
我看著姜博士把杯中酒喝乾,起身又為他斟滿:“您放心,金錢上的問題不是問題,而且我對這個專案也很有信心。您可以在中國留得久一些,您會發現,這裡比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好得多。”
姜博士點點頭,又喝了一杯,臉色潮紅:“我也這麼相信,時代華納找我就被我拒絕了,他們都是美國人,我還是願意幫中國人……”
我看了蔡青一眼:“蔡小姐,您安排一下吧。明天我要完整的太陽電子和姜博士之間的合同。”
蔡青心領神會地點頭,微笑著繼續給姜博士敬酒。
我和張小桐意思了一下就雙雙落跑,藉口無非是還有別的事要忙,反正搞研究的人一般都不太在乎這些禮數。
出了羅馬假日酒店,張小桐問我:“你打算怎樣?”
我掰著手指頭說:“看他情況了,我本來不想沾光碟類生意的,但是最近這個事兒讓我忽然清醒了一點。”
張小桐笑眯眯看著我:“怎樣清醒?”
“我有點不思進取了。”我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計程車,等張小桐開車門,“以前我總叫囂著把大家都帶起來,讓所有人都有興趣參與到這些有前途的行業裡來。後來咱們做得太牛了,我開始把自己當回事,覺得這個行業沒了我就不行,這不好。”
上了車,我繼續說道:“其實今天看見蔡姐帶來這個dr·;姜,我忽然明白了,我剛開始的切入點對了,方向錯了。按照現在國內的消費水平和資訊普及速度來看,我有點急進。”
張小桐沒發動汽車,而是靜靜聽我說下去。
“我覺得吧,我們還是應該做一些別人不肯做,對所有人又都有一點好處的事。”
張小桐顯然完全明白我的意思,明知故問道:“比如呢?”
我抓過她的手輕輕咬了一口:“親愛的小桐,你怎麼就這麼聰明呢?跟你說話好有挫敗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