傾盆大雨以後,頭頂的樹枝浸透了冰冷的雨水,結成沉甸甸的四塊,低垂下來。在一排松樹和杉樹底下,灌木叢裡一動不動地趴著一個人,你幾乎看不見他。他穿著一件曾是藍色的舊夾克,一條深灰色褲子,渾身上下已經溼透,沾滿了汙泥。他的跑鞋溼淋淋的,上面也沾滿了泥塊。他身上披著一塊厚塑膠布,罩住了衣服;塑膠布中間挖了一個洞,剛好把腦袋伸出來;腰間捆著一條粗麻繩。他左手拿著一個稜鏡羅盤,右手拿著一張泥跡斑斑的紙,上面畫著這個地位的草圖。他下巴上長著毛茸茸的短鬚。透過昏暗的晨曦,他眯起眼睛朝一棟廢棄的小屋看了一眼。小屋裡傳來金屬的叮噹聲,以及有人低聲說話的聲音。
這裡安全嗎……?他竭力想拿定主意。他的眼睛陷進顴骨裡,周圍有一道紅圈。他身上散發出一股惡臭,像滿身尿水的豬那樣。
而在五個星期以前,米格特雷夫尼森林裡這個肌肉發達的危險人物,還戴著假髮,穿著長袍,有點發福的,來到老貝利——倫敦中央刑事法院裡,審理裡頁納告布盧姆的案子,為起訴一名白領竊賊而滔滔不絕地陳述理由呢!那個竊賊從毫無戒心的投資者心中偷了他們七百萬英鎊,對許多人來說是他們一輩子的積蓄;而且,由於保險單上用很小字印刷的細則裡註明不承擔風險,保險公司也不可能給予賠償。
馬爾科姆。斯特朗,又稱〃行李〃,精力充沛地辦了那個案子;他不想放過此時表面上已經破產的布盧姆先生,讓他去分享他妻子那來歷不明的幾百萬英鎊。後來,他滿意地看到布盧姆被判J 七年徒刑。
如今他卻出現在這裡,他比那時輕了十六磅,身體非常健壯;他現在最關心的是跟住在小屋裡的人接上頭,核對暗號,然後被指示最後一個集合點的位置。到了那裡,根據〃東條〃的指令,有一輛車子在等著把他接回莊園去享用雞蛋、香腸、烤麵包和火腿,還有幾壺熱咖啡,還能洗個美妙的熱水澡。他惴惴不安地想到,他可有會傷害擋住他去路的任何一個人。
在最初的三個星期裡,在秘密情報局各類教官的指導下,那兩個有時被稱作〃包裹〃和〃行李〃的候選人,鍛鍊身體,接受基本思想教育,學習有關蒐集情報的理論和實踐,特別是關於在禁區展開活動的方法,秘密通訊手段——包括已經作廢和正在作業的情報點——對假履歷的保護措施,在PHE (永久性敵對環境)裡的生存方法,觀測和記憶訓練,武器和炸藥使用,肉搏戰,自衛性的飛速開車,地圖識別,以及星象導航等課程。
〃東條〃是他跟〃包裹〃給那個矮的課程指導教官起的綽號。那人左前臂上有兩處槍疤,講一口蹩腳的西班牙語,但法語講得很流利;據那個身強力壯的〃包裹〃說,他的俄語講得也很好。〃行李〃認為,那該死的〃包裹〃除了能在足踝上綁著鐵塊跳繩以外,那麼當然也懂俄語。
不過,在蒙著眼睛拆開七把手槍和輕機槍,並在把各種零件完全打亂以後再重新裝配的比賽中,〃行李〃還是要比〃包裹〃來得快。這倒使〃包裹〃大吃一驚……其實那是不大公正的。〃包裹〃朝他眨眨眼睛說,〃不錯……對一個業餘者來說。〃
我倒要讓他成為業餘者呢,〃行李〃當時心裡暗忖。
一棵死松樹的根部,就在靠近那棟小屋的地方,好象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,有什麼東西在移動。小屋裡開始冒出煙來,在溼潤的空氣裡飄動。
〃行李〃不想當俘虜。不想再當俘虜。
在前兩次夜間演習中,發生了不可避免的事情,教官們把他們逮住了。那種審問是夠厲害的,令人疲憊不堪和昏亂得不知所措的……而且是很不舒服的。不過,那些演習裡還抵抗審問的課程,那是相當徹底的。〃行李〃很聰明,知道他們也只能做到那種地步。
然後,進入了第五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