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瘴毒什麼的更不用擔心,對沈清猗來講大概是揮揮袖子的功夫。蕭琰想起她在信中說看到叢林中不知名的樹花像火焰一樣怒放,大約應該比慕容絕送她的蝴蝶蘭開得更恣意絢爛,可惜不能編個花冠送給她……蕭琰微微笑了起來,姊姊覺得絢爛的是她的心情吧。
她在上封信中說,與道瀟子長老一起,駕船順著白雲山下的一江春水而下,從江口出了海,海上遼闊無邊,天空比河西的天還要遼闊,海水藍得像寶石;又說出海太遠遇到了鯨魚,身臨其境的旁觀了一場人間宗師與海中霸王的大戰,當然,是人間宗師戰勝了,戰利品是在最美的海灘烤最新鮮的鯨魚,還有從最高的椰子樹上摘最新鮮的椰子,喝最鮮美的椰汁,還有最新鮮的烤龍蝦,最新鮮的鱘魚膾,現撈現膾,一定是賀州和長安都吃不到的鮮美……蕭琰看得好生嚮往,忍不住回信說以後要和沈清猗一起去海上,也要戰一戰海中霸者,吃一吃新鮮的烤鯨魚……其實“吃”才是她最想的吧。
沈清猗的信筆調輕快,蕭琰從字裡行間看到了她的開心和快樂,好像山間的溪水,從高處淙淙流下,一路歡笑著奔躍,好像天空的風,自由的刮過,好像高空的鳥,自由的飛翔……無拘無束,想要去哪裡,去哪去,想要做什麼,做什麼,比起她在國公府裡,要開心得多;比起她做世子夫人,要開心得多。
蕭琰心裡為她高興。
如果自由能讓她快樂,那自由吧。
梁國公府不是缺了姊姊不行,四哥也不是非姊姊不可,魏子靜已經生了一個孩子,七斤四兩的男孩兒,生下來十分健康,那些風言風語說四哥沒有子嗣能力的人可以徹底閉嘴了……四哥沒了後顧之憂,膝下有兒子身邊有美人,和姊姊亦非深,如此,他們兩人各有所歸,各得其樂,這般也算各得其所吧?
蕭琰放下紗簾,拿起茶案上的執壺給自己斟了杯涼茶,心想姊姊什麼時候來長安好了,趁自己還在長安的時候,可以帶她去灞橋賞柳,去樂遊原登高,去曲江池賞花,去華山度險,去湯泉溫浴,去很多很多地方,快樂的、自由自在的……體會人間的豐富,世間的廣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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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初,南方的瘟災已經完全平息,沈綸功成返回揚州,卸了防疫治疫制置副使的差遣;五月二十四,朝廷便有旨意下來——由淮南東道觀察使遷禮部左卿。
原禮部左卿是紀端彥,因為前不久遷任吏部右卿空出了這個職位,朝廷暫時沒有新任命,便有人猜測這個職務很可能是留給沈綸,只待治疫立功便即升遷——果不其然。
六部的各卿官都是從三品官職,與觀察使同級,但向來京官最貴,同品級的官員,京官天然比外官高半級。外官入京,授原品的官職,也等於升了半級。是以沈綸從觀察使任上遷調禮部左卿,當然是“升遷”了。
萊國公府上下喜不自勝,這陣子都在忙著收拾行裝,準備搬往京城。
但事實上距離上京還有一段時日,一方面沈綸要交接工作,另一方面,也是最主要的,必須等御史臺審計司的審計御史核完離任審計,財務都清楚沒問題了,才能離職赴任。
一晃眼過去了好幾日,這日沈綸下衙回來照例換了件寬適輕薄的絲綢直裰,在書房裡潑墨作畫,他擅畫水墨山水,用筆樸質清勁,意度卻極為深致,頗有蒼茫深秀之感。一名身穿青綢缺胯衫的高個暗衛進來後靜靜立在旁邊,沈綸持筆凝思時瞥了他一眼,“哪處的訊息?”暗衛回道:“廣州那邊的。”
沈綸目光一凝,隨即擱下筆,拿起旁邊的溼巾拭手,暗衛很有眼色的將手上拿著的扁平機關鎖匣遞到案上,躬身退了出去。
沈綸拿起匣子,撥開機關鎖,先取出最上面的一張短箋,閱過後眼色有些複雜。隨即拿起匣中那份札本,裡面謄抄的正是沈清猗寫的那份論醫事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