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,對大唐皇室來講,皇帝最重要的,是能牢固掌握兵權,若有軍事才能當然最好,並能堅定執行祖宗定下的國策。這些國策都刻成了一塊塊石碑立在太廟裡,有宰相們輔佐,御史和諫官們監督,皇帝是在國策大政上是不容易犯錯的。至於具體的處政能力,那是次要的要求了。
而對世家來講,皇帝在政事上的才能並不需要多麼出色,只要有識人用人的能力。相反的,治政能力卓異的皇帝,除非像世宗和昭宗那樣對自己的權力慾有剋制,否則是世家最不想侍奉的皇帝——掌控欲過盛,事必躬親。穆宗和章宗朝時,諫官們抨擊皇帝侵襲宰相權力的奏章是最多的。
由軍事和政務這兩點,無論皇室還是世家,秦國公主都應該是更符合他們意向的君主。
當然,世家的立場很重要,一旦選定,想要更換門庭,付出的代價很大。所以,那些選定了齊王的世家,在聖人冊立秦國公主後,明知道跟著齊王是一條路走到黑,在新帝登基後家族必定遭受打壓,卻也不敢轉身投向太子或秦國公主的門庭,否則會背上背棄失敗的舊主,投向勝利者的不堪名聲,必須以幾十年的努力,經營良好的名聲,才能換來世人的遺忘。但是,即使這些世家顧忌改換門庭的不利名聲,卻可以放棄齊王,同時主要世家成員辭官,表明自己不是媚新主,在新帝登基後,家族雖然還是會遭受打壓,卻不會那麼嚴重,而且他們的兒子仍然可以透過科舉入朝,而不會被世人所謗。——但是,這些世家為何沒做這樣的選擇呢?不要說世家重情義,天下人都會笑。因為與齊王有聯姻?呵呵,因為利益才聯姻,沒有了利益,聯姻是一張紙,隨時可以撕破。
任洵和顧邃私下商議,都覺得這情形,很不符合世家一貫處事的風格。
“除非,”任洵端著茶盞接著說道,“這些先天和世家,篤定了齊王有勝算。”
他呵笑一聲,大袖曳地的走回几案後,將茶盞落在几上,“真不知這種信心是從哪來的?兵權,牢牢掌在聖人手裡。齊王的親信將領,吳王李翊沖、湘城侯李思及,這兩位神策軍統軍,已被聖人升調到宿衛大將軍這種不掌節符無帶兵權的位置上。再說,齊王掌有兵權的姻親世家,范陽盧氏曹國公已從安北大都護的職位上撤下來,慕容世家冀國公上位,即使盧氏在安北軍中勢大,慕容氏卻也差不了多少,齊王想借助安北軍,恐怕是痴心妄想。哦,還有河東薛氏家主,如今是安南都護。但才從安東都護調到安南,掌安南軍不久,威望恩德都還沒有立,哪個將領會提著腦袋跟他造反?——沒有將,沒有兵,憑著這幾個世家的先天與支援齊王的皇室先天聯合起來,能壓過聖人這方?”
他清瘦白皙的手指拿起羽毛扇,微微搖著,彷彿是搖頭,又呵呵笑了一聲。
顧邃拿起茶盞慢飲著,心裡也呵呵一聲,先天摻和皇位之爭可是大忌,這些世家不會不知道,如果不成功,他們面臨的後果是抄家滅族;即使成功了,也要面對新皇的疑忌,後患無窮。而這些世家的先天如果不涉入戰鬥,即使齊王爭位失敗,聖人清算也只會殺主要參事者而不會滅族。
他與任洵疑惑了:這些皇族先天和支援齊王的世家,怎麼一條道走到黑呢?
兩人私下裡細細推敲,便覺得這般不合常理的事,其後必是有更大的利益,或者讓那些世家不得不支援齊王的隱秘。
任、顧二人細作觀察後觀測,覺得梁國公是知情的。
他二人如此這般分析,是想讓梁國公說出這個“內情”。
顧邃放下茶盞,跟著加了一把火,“此事當真奇怪,不合常理。按理說齊王沒有勝算,但有其他內情,難說了。”
蕭昡心裡忖道,支援齊王的世家,後面必定是各家隱在後面的先天在推動,只不知那些世家主是否都被告知了那個內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