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朋友喝了通宵,連澡都沒洗就直接來開早班車。
現在也很難說清楚是因為他喝了酒的原故,還是因為我突然摸了一下方向盤,又或者,這件事本來就是天註定,在環山路上,災難發生了。司機一時慌亂,錯把加油門當剎車踩,我的手正拉扯著方向盤,媽媽緊緊抱住我,要把我拉走。一切,就這樣發生了,車子衝下懸崖的那一刻,媽媽和爸爸兩個人同時把我環抱在懷裡,抱得這麼緊,這麼結實。
當時我什麼也看不見,就像看“畫皮”時,母親用手攔住我的臉一樣,他們想把危險和恐怖阻擋在外。但我有感覺,我能聽見那些恐慌的聲音,我能感覺身體在墜落,當爸爸和媽媽落地時,我能清楚地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,血腥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中。
當我奇蹟般的醒過來時,身上被什麼東西壓得快透不過氣來,我死勁的將它推倒,鑽了出來。看見身邊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人,他們身上都沾滿了血,那種顏色讓我感到害怕。
“媽媽,爸爸……”我一邊哭,一邊喊道,視線在躺著的人中搜尋,結果卻在身側看見了媽媽身上穿的衣服,她的一隻手還搭在我腿上。我爬起來,晃悠悠地挪動了一下位置,讓自己可以更好的接觸她。媽媽的臉埋在地下,我去推她,拍她的臉,她的臉好髒,我就去擦,越擦越紅,我的手上也沾了混著血的混土,我慌了,注視著自己的手,大聲哭泣。
正在我陷入無盡的驚惶之中時,聽到有人在說話,很小聲,於是我四下尋找,聽到動靜,連忙望過去,卻看見一隻老鼠從一個男人的嘴裡逃竄出來,把我嚇僵在當場。太陽已經下山了,老鼠爬蟲越來越多,我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,緊握著媽媽冰冷的手。過了好一會兒,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,這一次,我聽得很清楚,它跟老鼠吱吱的叫聲不一樣,有些粗,像是爸爸的聲音。
爸爸,我突然想到了我的爸爸,又站了起來,但沒走兩步,又軟軟地癱坐在一堆人的身上,我的左手摸到了什麼東西,軟軟的,很舒服。我望過去,整個人跳了起來,我,我摸到了那個嬰孩的臉,胖嘟嘟的臉,他被他的媽媽壓在身體底下,一動不動。我想站起來,快點逃跑,可我的腳又酸又麻,跑不動,也站不起來,我只好用手爬,爬過那些人的身體,我不知道自己要往什麼地方去,我只是下意識的往某一方向爬去,不停的爬……爬……
“沁……沁……”猛然間,在我的左側傳來聲音,離我很近,所以我能聽得很清楚,我驚恐地注視著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。我很怕,非常害怕,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把我嚇倒,我甚至怕到認不出自己的爸爸來。不!當時他的滿臉都是血,我根本也已經認不出他來了,我又冷又餓,盯著他直哆嗦。
“沁……沁……”他又開始有氣無力的喚著我,並且還朝我伸出一隻手,我直覺地往後挪了挪,卻撞上另一具屍體,再也不敢動一動。那個男人,喚著我名字的男人,他一定是聽到了我的尖叫聲,居然慢慢朝我爬過來……
“爸……爸爸……”我終於認出了他的衣服,像只兔子般飛竄到他身邊,去拉他的手,我想把他拉起來,可是他太重了,好幾次差點兒把我給拽下去。
“不哭,沁……不哭……乖,聽爸爸的話。”他的聲音很小,有一陣沒一陣的,所以我聽得很仔細,把耳朵整個貼在他嘴邊。
“叫救命……沁……大聲的叫……叫……”他手指著很高很高的坡上,說道:“看……見……車就叫……叫……”
“救命……救命……”我聽話的大聲叫喊起來,發覺自己叫得越大聲,就越不會感到害怕,於是我賣力的,破著嗓子一遍又一遍的叫著,喊著……
我還記得,天邊的落日紅得似血,爸爸的手掌摸上了我的臉,就像他過去那樣,輕輕地摸我的臉,他手上的血揉進我的嘴裡,有種奇怪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