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夜,都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囫圇覺的急行軍呢!
一時間,怨氣沖天。
但,實在是太睏乏了,雖然有怨氣,卻也沒有力量表現出來,再說了,催馬行駛在隊伍最前列的陸恆,也一樣是滿面風塵、兩眼枯陷、嘴唇乾裂,沒有 絲毫休息過,這,可是有目共睹。
人的潛力,往往就是這樣的情況下,被逼了出來的,每一個陸氏族兵,到了這一刻,都產生了生不如死的痛苦難,這種痛苦,甚至在部分時間裡,還凌駕在對死亡的恐懼之上,他們一個個,彷彿喪失了思維能力。意念中僅存的念頭便是:趕路!
一路上,在行駛中,口吐白沫而邃然倒下的戰馬越來越多。塵沙飛揚裡,那望向主人的悽然的目光,讓人心痛無比。
幸虧在攻下燕善部落後,換下了大部分戰馬,要不,恐怕還有體力,能夠繼續拉車的馬匹早就沒有了。
道路越往前行,景色越見荒蕪。碎石沙土明顯增多。草木也開始變得更加稀疏,放眼看去,天地間,到處都是一塊塊斑駁不堪的黃色。
陸恆用冰冷的目光。注視著身後的族兵,視野中的每一個族兵的身體,都是機械般的在馬背上晃動著,每一張面孔,都是即將崩潰的僵硬,有的族兵,在行進中,毫無預兆便從馬背上摔了下去,再也不能爬起,竟被活生生的累死了。
說實話,看到這種情況,陸恆雖然心似鐵石,但也覺得有如刀割,人非草木,孰能無情,這些陸氏族兵,把姓名交付自己。全心全意的信服自己這個統帥,跋涉數千裡,殺敵無數,任何一個人,都無數勇士的稱號,但現在,便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去了,甚至連醫生呼喊都沒有力氣發出。
昨夜,各統領統計了一下,報上來的數字式,已有十多名族兵死在路上了,今晚,看樣子報上來的數字會更多。
但陸恆仍然堅如磐石的認定,不能停歇!哪怕就是累死了,也不能停歇!此刻,在他心中,排除了計算,排除了僥倖,唯一存在的,就是近乎直覺般的認定:危險正在一步步接近,哪怕是呼吸間的停留,都有可能是全軍覆滅的命運。
在第三天的夜晚,催馬行駛在隊伍最前方的陸恆,隱隱約約地聽見了水花湧濺、浪濤拍岸的聲響,這時候,在前方探路的斥候回報道:弱水到了!
弱水,這是一條在歷史上極其有名的河流,不但是匈奴語突厥雙方認可的邊界線,同時,還是西歸商人們心目中的聖地。
弱水之西,便是一望無垠的喀什大沙漠,西去的商人們,趕著滿載貨物的駱駝,穿過要數十天才能經過的沙漠,前往西域各國進行商貿往來,在出售來自中原的貨物,換得最大利益後,再買上西域的物產,運回到中原大地。
喀什沙漠的無情、怪異、風暴,常常吞噬著商人們的性命,這條經商之路,既是財富的通道,又是死亡的走廊。
當西歸的商人們,歷盡千難萬險,穿過喀什沙漠而看見弱水河時,他們都會產生看見天堂般的幸福感,因為他們知道,自己已從最險惡的環境中走出來了,美好的未來,將如陽光般輝煌燦爛,他們撲入河中,盡情暢飲,以解在沙漠中經歷的非人乾渴,同時留下了傳唱千古的名言:弱水三千,只取一瓢飲。
這裡的‘一瓢飲’是指,乾渴的他們,在撲入河中喝水之初,眼大肚小的以為,自己能把整條弱水都給喝乾了,但實際上,一瓢之後,肚子也就鼓了起來,再喝無力,弱水,實在是太大了。
此刻,月光下的弱水河,足有十多丈寬,因為雨季剛過,河水洶湧,河面上,是無數個欲擇人而食的懸漩,映著月光,看上去彷彿銀蛇狂舞,河水奔騰有如怒龍,拍打著岸邊的礁石,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嘯聲,滔滔東去。
“過河!以最快的速度過河!”
站在河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