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蒼白的臉色,暗羽簡短的回答。
花蕊夫人輕輕笑了,看著遙遠的天那一邊,用輕到幾乎如耳語的聲音,喃喃:“請、請一定要……活著返回昶國去和舞霓團聚……”
那一瞬間,他心痛到無法說出話來——原來,那個嬌憨跋扈的小公主早就什麼都知道。但即便如此,她卻依然還是和他並肩戰鬥、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。
她從六歲開始就和他在一起,十六歲的時候準備成為他的妻子,然而他卻背棄了她,無法控制地愛上了別的女子。她一直沒有埋怨,而是用自己的方式為昶國努力,在敵國用十年的青春歲月,換取了讓族人逃過燮王炎凌的鐵蹄。
二十年了,她什麼都沒有說,不曾埋怨,也不曾屈服,甚至沒有再流露過一絲小兒女的情懷。她彷彿是把昔年的感情全數埋葬在心底了,就這樣陪著那個鐵血帝王同衾共枕。
人生又有幾個二十年呢?
她也真是忍得。就這樣絕望而沉默地堅持著,生生的將心燒成灰燼。
這是什麼樣的一個女子啊……十年後,她已然完全不是記憶裡那個嬌貴的磁人兒公主了。
“答應、答應我……”她轉動唯一可以動的雙眼,殷切地盯著他。
她一直一直地看著他,看著他頷首,彷彿看著二十年前風雪中的那個少年。
她終於發現自己不再如此執著——有些東西只存在於特定的時間內,過了那段時間就沒有它存在的意義了……在記憶中美好的東西,就讓它只存在於記憶中吧。
她終於可以解脫。
視線都已經漸漸模糊,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天際那個空無一物的角落,哪一顆才是她已經黯淡的司命星辰?她微微苦笑——忽然,不知道是奇蹟還是幻覺,她看見那個角落的某一處閃出了亮光,然後,有一顆星星拖著長長的光,墜落了下來——
“暗羽,暗羽,你看!那是、那是我的星星……”用盡最後的力氣,她微弱的笑了起來。
暗羽抬頭看著墓道外面的天空:那些象徵著命運的漫天星斗,冰冷的俯視著大地,不知道哪一顆才是馥雅所說的星辰。
忽然,他不敢再低頭。
懷中的人已經沒有了呼吸,徹底的寂靜了。
那一瞬間,他的淚水落在石像冰冷的額頭。
“大哥,大哥!快出來!”混戰中,封墓石緩緩落下,外面傳來了羽揚焦急的呼喚。
——他的弟弟,竟然也不做聲的跟著過來了嗎?
暗羽站了起來,不再低頭看懷中的石像,卻將一直揣著的那支結髮用的玳瑁簪,輕輕插在她的髮間。然後,轉身,離去。不再回頭。
萬斤重的封墓石擦著他身形落地,熾熱的銅汁灌了進來,澆鑄嚴密了每一條石隙。
所謂的天人永隔,大概就是如此吧。
―
繁華喧鬧的街市,到處是人們的歡聲笑語。
在車船來往頻繁的金水橋上,一個披著青色斗篷的人卻彷彿不受任何外物的影響,安安靜靜的倚著欄杆、看著夜空中的漫天星斗。
沒有人知道,這位年輕人就是大燮最出色的星相者、少司命歆臨。
悄立市橋人不識,一星如月看多時。
他的目光停留在東北角那一片空無一物的天空:那裡沒有一顆星辰……應該有一顆,不過也在十年前消亡了。
人的命運與天上的星辰一一對應,星辰不能偏離其軌道,命運也不能超越其流程——然而,為什麼黯了星辰,卻延續著生命?做為占星者的他,又如何回答。
看著那一處的也空,歆臨的臉色忽然微微一變,修長的手指間夾起了算籌。
然而,還沒有等他估算好此刻南斗附近所有的星野位置,在那一處漆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