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莫染表情都未變一下,淡淡打斷她。
“他不會相信。”
“但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,他不是在做夢。”
燈火明滅,搖曳火光中衣莫染的臉看起來那麼不真實,彷彿遙不可及。姿姿發覺自己並不意外,她從沒有忘記初見時的衣莫染,那個會在上一刻還和善微笑,下一秒卻扼住她喉嚨的冷血人。
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地牢裡帶著微弱的回聲,“那麼你,真是衣莫染嗎?”
衣莫染靜靜看著她,嘴角緩緩一個無奈的微笑,只有這個笑,在這陰冷的地方突兀的真實。
“我不是。衣莫染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,如大夫曾經對他的預言一般,沒有活過三十歲。他死前將這個身份借給了我,但是,卻沒有還他的一日。”
姿姿似乎懂了,“所以,你要將這一切還給衣若雪。”
衣莫染臉上若有似無的一個笑,似乎與平日不同,那不屬於“衣莫染”,而屬於這外殼之下,早已沒有人記得的人。
那笑容轉瞬即逝,換上淡淡的疏離,“過了今夜,你就都忘了吧。”
姿姿忽而抬起頭,“既然要忘,那告訴我你心裡面究竟怎麼想你和我之間的事?為什麼那日你不拒絕?”她有一種預感,今夜過後,他仍是衣莫染,她也仍是卓姿姿,但他們之間,再不能回去那毫無芥蒂的寧靜。
“姿姿,”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這樣叫她的名字,“我為何成為衣莫染,作為另一個人活下去已不想再提及。但自從成為衣莫染的那一日,就已經放下過去,只想平平靜靜的過完人生。在我知道羅剎已死,而你卻出現在我面前時,我曾以為你和我是一樣的。拋棄過去,安穩度日,有一人陪伴足以。”
姿姿的心微微動了動,在衣莫染的淡然中她從未看到過他的內心,從未想過,其實他的願望也一樣簡單。
“但是我似乎看錯了——你的眼裡沒有血光,不該是羅剎那般的女子。平靜之於你只是一個逃避之所,你的心裡,從未拋棄過去。”
姿姿用力搖頭想要否認,衣莫染卻淺笑搖頭制止了她,他的聲音低低的,卻彷彿直入人心,“卓姿姿,你的心裡,可曾真的沒有疑惑,沒有掙扎?若是如此,為何我眼中的,只是一個不敢碰觸過去,充滿矛盾的女子?”
姿姿的心生生一痛,衣莫染的話像是將她層層剝開,帶了鮮血淋漓。
他伸手捧了她的臉,那暖暖的掌心,是從未有過的親近距離,“卓姿姿,若無法真心放下,你遲早是要回去面對的。介時,這暫時的逃避之所,便再容不下你。”所以,他才不遠不近,保持著距離,收留了姿姿在他的生活中,卻不肯讓姿姿走進他的心?
“但若有一日,你當真能夠放下,我仍在這裡。”
她的心頭一暖,喉嚨卻好像被什麼堵住,只覺得滿滿的情緒都要溢位來。這大約是他所能給她最好的話語,她感受著淡淡的暖,卻也有絲絲的痛。
他們真的無法繼續了。屬於羅剎的十四年,在她的心裡成為一個黑暗的空洞,即使無視卻依然存在。只要姿姿心裡一天還存在著那個空洞,她就一天無法真正放開,愛上別人。
原來,她再不是過去的卓姿姿。羅剎的一身傷痕在她身上投下了濃濃的疲憊的影子,即使一切重來,她卻回不到最初。
是取是舍,只有她自己能夠決定。
一夜無眠,天亮時姿姿覺得連生活都改變了,然而那只是錯覺,一切和昨天並無不同。除了她和衣莫染。
衣莫染沒有叫她一起吃早飯,她知道,她和他之間結束了。或者,從一開始只是她一個人的錯覺,而衣莫染早已將她看透,只在一旁淡淡的看。姿姿覺得有點悲哀,她甚至分不清這算是衣莫染甩了她,還是從一開始她的心就背棄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