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清只得抬手躬身,憋著退回去:「……臣失言了。」
而一向對雲姒頗有微詞的徐伯庸,此刻卻是沒出言, 許是發生了這麼多事,齊璟的治國之能已無甚值得懷疑憂慮,其實只要山河久安,君正廉明,他倒也不是非要針對一個小姑娘不可。
大殿之內,再無人有異話,想來這樁事是就這麼定下了,然而殿上那人,卻是始終一言不發。
君王不發話,眾臣只能靜默候著,暗暗觀他顏色,而皇帝陛下靠倚御座,雙眸淺闔,面色沉靜不見怫然,似是在等待,至於他在等什麼,無從知曉。
齊璟神色淡斂,雙手虛搭御座扶邊,指尖徐徐地,一叩,一叩,不輕不重的響音在如潭水死寂的大殿異常顯著。
金鑾殿一時間陷入了漫長寂靜,直到常侍李桂進到殿內。
李桂於御下躬身垂首道:「陛下,欽天監監正年無垢,有急事啟奏。」
欽天監令掌天象曆法,無事不登金鑾寶殿,除非卦測到大凶大惡之兆。
聞言,眾臣皆提了三分謹慎,心惶了起來,下意識望向殿首之人。
叩指聲一停,齊璟緩緩睜開眼睛,嘴角竟挑出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,彷彿是他等的趣味來了。
他睨了李桂一眼,那眸中深邃潛靜,卻又彷彿透著細細密密的冷光,令李桂持拂塵的手不自覺顫了一下,下一刻,便聽皇帝道了聲「傳」,這漫不經心的語氣又讓李桂誤以為自己方才看錯了。
李桂立即退殿,傳召年無垢入內。
欽天監監正年無垢,已值而立之年,自大齊立國便居此位,每每觀測到不祥之兆,便會向上啟稟。
只見年無垢神色慌張,自殿外快步而來,伏跪叩拜皇帝後,他一句「大事不妙」,將眾人的心都提了起來。
然而皇帝陛下卻是若無其事,淡淡道:「說來聽聽。」
年無垢雙手交疊放置額前,畢恭畢敬道:「陛下,臣昨夜觀司天臺,察覺紫微星有異動,觀測之下發現有星孛衝撞紫微帝星的天象,長星突現,命犯帝座,實乃大煞!」
帝星有異相,那是君王有難,國本動搖的凶兆,眾臣一驚之下紛紛竊語該如何是好。
齊璟神情靜默不辯喜怒,只往後一靠,頗有幾分慵然:「繼續。」
如此嚴重之事,皇帝卻是那般閒適賞玩的姿態,彷彿一切心思只要過了他的眼,無不赤裸透析。
這令年無垢下意識嚥了咽喉,他默默深吸了口氣,「臣又連夜讀地理正宗,輔察陰陽之論,以十二地支結合黃道十二宮,推而論之,是將有熒惑噬翼之禍。」
此言一出,震驚眾臣,紛紜私語之下,終於有人按耐不住出了聲,「翼宿正應大齊地理,熒惑噬翼,那不就是……」
倏然噤聲,後面的話,沒人敢說出。
熒惑噬翼,滅國徵兆。
真相大白,除懲奸佞,朝中方安定不久,眼下又出這緊急之態,大殿的氣氛忽而凝重了起來。
然皇帝陛下只是輕輕一笑,慢悠悠俯下腰背,修長五指交握,手肘搭膝,以居高臨下的姿勢淡淡睨著年無垢:「朕猜,年卿接下來是要說,命理合襯熒惑之人恰好就在皇宮內,勸朕趨避之,對否?」
他語色含笑,無甚波瀾,卻聽得年無垢的心驀地咯噔了下,硬著頭皮道:「回陛下,陛下生來便是帝王之相,八字迴圈相生,五行通流,是乃上成格局……」心中略一糾結,「臣翻閱所有資料,擲六成卦,發現唯獨一人同陛下命局相衝,此人,便是熒惑噬翼之禍端。」
隨即便有人迫不及待詢問:「是何人?」
年無垢咬咬牙,索性一徑說出:「命中帶煞之人,就是正居御乾宮內的雲姒姑娘。」
眾人再次愕然,唏噓不已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