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外的濁江一處房屋中,夜,卻剛剛開始。
“娘,他們打我……他們為什麼打我?”
“……”
“娘,什麼是雜種?”
“……”
“娘,‘非’是什麼意思?”
“……”
“娘,你說說話好不好?”
低低的哀求自角落傳來。說話的是一個只有四五歲左右的孩子,孩子身材幹瘦,面板呈一種不正常的蒼白色,下巴尖尖的,露在衣袖外的手臂能清楚的看見骨頭,而那裹著骨頭的衣袖,則是一件薄薄的藍色衣裳,已經洗得褪了色。
天氣似乎有些冷,站在角落恰好對著風口的孩子不禁打了個寒顫,他巴巴的看著面前——面前,一個絕豔的婦人正坐在梳妝檯前,細細的描著眉。
婦人是真正的美,五官或許不算最出色,但那一舉手一投足的風致,卻足以讓任何男人驚豔,讓任何女人嫉妒。
但這些都和站在角落的孩子沒有關係,他只是在冷風中再次打了一個寒噤,然後期待的看著女子——婦人手中的眉筆——再估算婦人結束所需要的時間。
孩子的運氣不太差。
在他默默站過第三盞茶之後,婦人穩穩的在自己眉上畫完了最後一筆。
“娘!”孩子連忙出聲,聲音裡滿是急促和哀求。
從繡墩上起身的婦人頓了頓,還是向孩子走去。
婦人穿著一件乳白色的曳地長裙,裙襬繡著一朵朵碗大的墨色花朵,一簇簇,一團團的擠著,盛放正豔。乍看之下,花瓣似乎還隨著婦人的走動而輕顫,一看便知不是凡品,倒和孩子身上褪了色的藍色衣衫形成鮮明對比。
婦人來到了孩子身邊。蹲下身,她摸了摸孩子的頭。
驀的輕顫一下,孩子下意識的偏過了頭,但偏頭的動作方才做了一半,孩子便覺不對,不由生生停了下來。
婦人倒並不在意,她知道:“你方才問:‘他們為什麼打你?’?”
小心翼翼的看了婦人一眼,孩子點點頭。
婦人微笑起來,她又摸了摸孩子的頭:“因為你是雜種。”
明顯有些懵然,孩子看了婦人好一會,才低聲問:“那,什麼是……”
修飾得完美的眉梢輕輕一挑,婦人似乎有些不滿。不過旋即,她便若有所思的看了孩子一會,道:“你不明白……不過總有一天會明白,倒也沒什麼。”
孩子還想再問,可過往的經驗讓他明白眼前的人不會再告訴他什麼,所以,他只重複了之前的第三個問題:“那,‘非’……”
婦人的動作頓了一下。
“‘非’……”婦人在嘴裡輕輕嚼著,片刻,她起身,牽著孩子來到了書桌面前。
幾乎半被迫的,孩子被婦人遷到了書桌之前。
桌上有研好磨,還鋪著雪白的宣紙。
牽起孩子的手,婦人讓孩子捏起一旁筆架上的筆,然後握著對方的手,一筆一劃的寫著‘非’字。
孩子悄悄的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,待視線剛剛接觸到那如象牙般白皙細膩的肌膚之後,便又飛快挪開,臉卻不經意的紅了。
婦人並沒有看見孩子的這個小動作。她只是握著屬於孩子的,分外柔軟的小手,用工整的小楷,在宣紙中間,寫下了那個‘非’字。
“這就是‘非’。”婦人鬆開了孩子的手。
孩子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向婦人。
婦人笑了笑:“‘非’是錯誤。”
孩子微微一怔。
“‘非’是錯誤,”婦人道,她彎腰下,揉了揉孩子臉上的淤青後,又替對方整了整衣服“‘非’是永生持續的錯誤,是無法改變的錯誤……”
孩子依舊怔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