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宿舍去了。在外文系,夢飛和田甜是從來沒有當過先進、沒有得過任何榮譽稱號的“落後分子”,自封為“外文系的兩個孤魂野鬼”。“雖說我們是外文系的兩個孤魂野鬼,但是,我們倆是有區別的哦。我,遇到不順心的事情,只有你陪著我。你,遇到不順心的事情,不只有我陪著你,還有那麼多的速寫、油畫陪著你。這世界上,不說別人,就說我們倆,就沒有什麼公平可言。要在這虎狼人群裡得一份公平,簡直就是天方夜談!”田甜一面攪拌著杯子裡的濃咖啡,一面看著夢飛,滿臉的窘笑。
“小聲點兒,怕人家聽不見啊?”夢飛右手拇指和中指插進檸檬水杯裡,抬起手來,往田甜臉上彈水,“看你小裡小氣的樣兒。多大事兒啊?值得你這麼抱怨嗎?公道自在人心,你以為主任的腦袋被驢踢過啦?你以為處長沒腦子,是鹹帶魚啊?第一,不要懷疑他人的智力。第二,不要懷疑他人的動機。咱們自己簡單一點兒,以不變,應萬變。怎麼樣?咱們沒有壞心眼,咱們還不能見過壞心眼啊?知道怎麼回事兒,不就行了嗎?要我說,誰知道呢,也許他老烏就是在做戲,實際上是在指桑罵槐罵老郭,都講不定呢?”
“狗屁處長可不就是鹹帶魚嗎?狗屁主任的腦袋不就是被驢給踢過了嗎?而且不偏不倚,正踢在他的太陽穴上!不然,怎麼發那麼大的脾氣呢?他們敢跟校長髮脾氣嗎?不敢!諒他們也沒這個膽!”
“他們不敢跟校長髮脾氣,那正常。他們要是不敢跟你發脾氣,那還正常嗎?”
“我才不怕他們呢!”
“為什麼要怕他們?”
“我教我的課,看她郭九霞敢開除我?”
“開除?可能性不太大。不過,小鞋,你得時不時地穿穿。嘻嘻——咱們倆啊,就好比那一根藤上的螞蚱,就好比那一根枝上的黃連,就好比那一鍋湯裡的老鼠屎,兩粒——”
“我怎麼這麼倒黴,就碰上她了呢?你多好,遇到佟竹,她多欣賞你啊!”
“禍兮福所倚,福兮禍所伏嘛。”夢飛側過臉去,故意斜著眼睛看田甜,一臉的壞笑,“你以為我忘了你那包臺灣高山茶是哪裡來的了嗎?”
“給我點份爆米花,我現在特想吃,點兩份,免得你跟我搶。”田甜鬆了口氣,“點三份,我要兩份,胃口開了!”
“小姐,來四份爆米花。”夢飛揮手,招來服務生。
“世界是在以各樣的方式讓萬事萬物達到一定的平衡,或者暫時的平衡,或者長久的平衡,或者內在的平衡,或者外在的平衡。同意嗎?”夢飛搖頭晃腦。
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哲學系的碩士,咬文嚼字的,累不累啊?”
“累成了習慣,那就自然了。自然了呢,那就不累了。呵呵——”
兩人一會兒工夫就把四小籃爆米花給吃得底朝天。田甜把小籃子翻卡在桌上,兩手相互拍抹,正要端檸檬水杯,夢飛輕聲提醒:
“唉,唉,唉,我怎麼就教不好你呢!吃完爆米花,你能不能用溼巾紙擦擦手啊?又是油,又是糖的,能拍得掉嗎?”說著,自己也兩手拍抹。
“喂,喂,喂,我怎麼就教不會你呢!吃完爆米花,你能不能用溼巾紙擦擦手啊?又是油,又是糖的,能拍得掉嗎?”田甜大聲。
“我這是,呵呵,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被你給帶壞了的,責任,全在你!”夢飛呵呵地笑起來,“好聞,真好聞。就是味道太濃了點兒。”夢飛把手湊在鼻子邊。
“手指頭上微微地沾點兒油,沾點兒糖,感覺很妙!”田甜哈哈大笑,“等我們出去了,過一會兒再聞,現在聞,太早了點兒。”
兩人嘻嘻哈哈,說笑了一陣兒;海闊天空,亂吹了一陣兒。
“好了,碰杯,為我獲得碩士學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