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瀛洲可還記得自己欽點出來的元狀元?”
這句話聽起來十分拗口,我裝傻充愣:“自然記得,他倒是個人才。陛下得他相助料理國事,必然如魚得水,如虎添翼。”
“原來瀛洲對他的評價這樣高。”林不回捏起巾帕,將我的溼發絞乾。“只可惜朕與他緣慳一面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他……死了?”我謹慎地挑選字眼,不欲他知道我與元安使之間有聯絡。
“不。”林不回悠悠道:“元修撰失蹤了。從朕的眼線下消失得無影無蹤。”
我靜了靜,一把抬手將林不回壓在頭髮上的巾帕扯下,轉身正對著他坐好。
是我太遲鈍了,我早該想到林不回言行中蘊含的種種蹊蹺。比如他莫名其妙地說是老天賜予他新的機會。比如這一世,他分明從未與元安使正面接觸過,卻忽然對元安使惦記起來。
被我粗魯地打掉了手,林不回微露詫異,探尋地看著我。
如果他也和我一樣是重生的人,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:所以他拿下西涼如探囊取物,所以他篡位輕駕就熟。所以他……
“我是不是上一世欠了您什麼,陛下?”我的心尖隨著出口的話顫了顫。
林不回點漆般深邃的眼睛飄忽了一下,含混其詞:“或許是有的。”
“那我到底欠了您什麼呢?”他這樣迴避的態度不常見,我繼續追問。畢竟在上一世,我甚至都沒有對林震西下手。
“你撩撥朕。”林不回頓了頓,用一種肯定的語氣道。“朕如今這樣對你,你仍舊不滿意嗎?”
我簡直驚呆了。天下竟然有林不回這樣信口雌黃的無恥人物!
“無稽之談!”我喊起來。
林不回沒有理我,他瞅了瞅窗外。我與林不回從下午起,從床頭滾到湯池,又從湯池滾回床頭,窗扉外的天色也在不知不覺中從明亮轉為純黑。
“今日是十六。”林不回忽然以一種莫名振奮的語氣建議道:“不如出去賞月吧。”
說完他不顧我高聲反對,鎮定地吩咐宮人:“將洛公子的外袍拿來。朕記得驍勇將軍曾親自為洛公子獵過一襲玄狐裘衣,就取那一件。”林不回稱帝后並沒有追封林震西為先皇,林震西便仍然保留著驍勇將軍的稱號。
於是我只得披著凝出冰碴子的溼發,瑟瑟發抖地與林不回坐在剛落過一場大雪的涼亭中賞月。
涼亭四面透風,連細竹簾子都沒有垂,柱下雖然擱了數個精巧的炭盆,可那一點微弱的火暖還沒飄過來,就被風捲走了。
我凍得頭痛欲裂。林不回果然有特別的折磨人的技巧。
“今夜月色真美啊。”他左顧右盼,發出讚賞。
“不如陛下引笛一曲助興罷,免得平白辜負瞭如此月色。”我冷得一陣抖過一陣,沒好氣地開口。
林不回詫然凝視我數秒,居然笑了起來。“瀛洲想聽嗎?”
我也呵呵笑了兩聲,心想,要是能將你的手指都凍得掉下來才好呢。
誰知林不回竟然真的喚人去取笛子。
我諦聽數秒,得出原尚鷹的鳳求凰果然是從林不回處學來的結論。
只是夜間實在太冷,林不回的手指僵硬得騰挪轉換都失了序;笛管也始終暖不起來,所以音都不大準。待到曲畢,林不回將竹笛從唇邊放下時,臉上大有懊惱之色。
要是放在從前,我少不了要大大的嘲笑他一番。只是想到如今我與他地位翻轉,要是再隨心所欲奚落他,下場不定比原尚鷹還要慘。
我想了想,虛情假意道:“陛下的笛聲與月色相得益彰。”
他聽到我稱許後露出的表情如此歡欣,以至於我不得不懷疑,他大概從來沒有在這方面獲得過肯定。
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