顫抖,因為太害怕被拒絕,所以不敢睜開眼。
夏明朗把手掌放到他肩膀上,掌心裡像是握著一個刺蝟,不能用力,銳針會刺穿他的手掌;不敢不用力,疼痛會讓他心安。
“陸臻,”他說,“有些事,不是試一試還能回頭的。你還年輕,未來有很多選擇,你不應該找一個像我這樣隨時會死的人,你是這麼快樂的人,那麼喜歡交朋友,你應該,應該有很好的家庭,很坦然的生活,這才是你的快樂人生。”
陸臻沉默不言,眼淚將睫毛濡溼,變得濃密而黑長,像潮溼的雨林,他的手掌握成拳,指甲刺在掌心的繭上,把指甲的根部壓出了血印。
“所以,你已經決定了對嗎?”
夏明朗看著陸臻慢慢站起來,腰脊筆直,像一支新生的竹,在暴雨中生長,刺破天幕。
“這就是你的決定,對嗎?”
這聲音已經變平穩,而且清晰。
夏明朗聽到自己心臟被撕開的聲音,比想象來得疼痛。他眯起眼睛往上看,那雙清亮的眼睛蒙在一層薄薄的水膜裡,明亮得令人無法逼視,於是他緩緩垂下眸。沉默也是一種態度,約等於贊同。
“我明白了!”陸臻往後退開了幾步。
他與他的距離,終於回到了尋常,不再無間。
“好的,我明白了。”陸臻深吸了一口氣;“我會向嚴隊申請調離。”
“你說什麼”夏明朗驚得跳起來,不可置信;“陸臻你這是……”
夏明朗說到一半的時候自己嚥下了後半句話。
威脅?
陸臻不會玩這種手段。
“對不起,隊長,我不是你。”陸臻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認真,幾乎不自覺地把雙手背到身後,跨立的姿勢,這是非常鄭重的,一個軍人的交待;“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,我也得給自己一個新的生活,我沒辦法一邊看著你一邊放棄你,我做不到!”
“你這簡直是……”夏明朗無比懊惱地看著自己怒火勃發,這太不應該,可是他控制不住。
這小子在說什麼?他說要走?
逃走嗎?
就為了這個?
他的夢想呢?事業呢?
一時間無數條質問像荒草一樣在他的腦中翻卷,紛紛亂亂,心亂,如麻。
“你以為在這裡呆了不到兩年,就把該學的東西都學到了嗎?你一開始是怎麼說的?你來這裡為什麼?”夏明朗狂怒,氣勢逼人。
可是陸臻平靜的臉沒有更多的表情,他自然沒有被嚇到,他甚至沒有更多的悲傷,他只是認認真真字字清晰的在說。
說對不起,我沒有辦法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當成不存在。
說很抱歉,我沒有能控制好。
他邏輯分明:像這樣的情緒註定會影響到我的行動。
他理由充分:所以我現在這個樣子,留在這裡不適合。
於是最後,他如此真誠地看著夏明朗的眼睛:“隊長,您會幫我去說服嚴隊吧!”
夏明朗面無表情,事情忽然跳離了他的想象,他不能接受,亦無從反對。
陸臻等待了一會,沒有聽到回答,便再一次將沉默當成是贊同,於是流暢地立正,微微點一下頭,然後離開。
夏明朗忽然驚醒,在門邊按住他,灼熱的目光筆直地射入陸臻的眼底,他咬牙,一字一字近乎威脅:“你就這樣放棄,啊?”
陸臻看著他,緩緩笑開,笑容溫柔得幾乎甜蜜。
“你都不知道。”他貼到他耳邊輕聲說,“我是那麼愛你。”
夏明朗目瞪口呆,心臟裡被灌足了火藥,於是轟的一聲粉碎,渣滓不剩。
“我走了。”陸臻說,他的目光從夏明朗臉上拂過,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