發呆了,我不認識路,找醫館要緊,你帶路!”我粗聲粗氣地說著,扶著那已經神智不清的老乞兒。
狗兒沒有開口,上前幫忙扶著他爹。
“去去去,臭乞丐。”站在醫館門口,一個山羊鬍的傢伙揮手,趕蒼蠅似的。
“喂,他快死了,你要見死不救嗎?”我有些惱火。
“嘿嘿,這年頭,像你們這樣的臭乞丐,死一個少一個。”山羊鬍笑得一臉的恬不知恥。
我磨牙,忍住自己不要用拳頭去招呼他那張極度欠揍的臉。
“看診要錢,抓藥也要錢,臭乞丐,錢!懂嗎?”山羊鬍咧了咧嘴,沒剩幾顆牙的嘴巴黑洞洞的令人噁心。
狗兒垂著頭,不開口。
我氣得頭腦發熱,一把從懷裡扯出剛剛劉備給我的那袋錢幣,“狗眼看人低的東西,把爺扶進去!”
那山羊鬍微微一怔,隨即一臉懷疑的看著我,“咦?不但是乞丐,還是小偷啊。”
我氣極,上前一步,扯住他的山羊鬍,“可惡的老東西,竟然見死不救!”,隨即轉身同狗兒扶著那老乞兒,也不管山羊鬍的阻攔,直直地闖進醫館,放在榻上,“今日若他有個三長兩短,看我不拆了你的醫館!”的f4
那山羊鬍氣得渾身發抖,眼看便要發作。
我從斜揹包裡掏出那把嶄新的瑞士刀放在手裡把玩,那鋒利的刀片閃著寒光,晃得人眼疼。
山羊鬍的臉一下子變白了,轉身便去替老乞兒看診。
果然這世道,還是要有些強盜作風。
狗兒始終抿著唇,一聲不吭,直直地站在一旁。
“我……我盡力了……”半晌,那山羊鬍面色發白,抖抖縮縮地轉身,“他……斷氣了……”
“什麼?!”我大驚。
狗兒狠狠一顫,仍是沒有開口。
老乞兒靜靜地躺在榻上,一動也不動。
我下意識地看向狗兒,他緩緩上前,俯身背起他爹。
“我……真的盡力了……”那山羊鬍煞白著一張老臉,恐懼地盯著我手裡的瑞士刀。
我沒有理他,收起刀,便跟著狗兒出了醫館。
太陽正烈,狗兒瘦弱的身子揹著那樣沉重的軀體走了大半個許昌城,然後跌坐在地,一聲不吭地坐在最最熱鬧的大街上,拿了泥塊在自己面前寫下四個大字,便把他爹放平,然後雙膝下跪。
我跟在他身後,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他想幹什麼?
“呃,狗兒,你在幹什麼?”我蹲在他身旁,問。
他低頭,仍是不語。
我低頭看著地上那四個大字,唉,文盲的感覺真不是滋味。
隨即腦中靈光一閃,我猛地抬頭,“這該不是寫的……賣身葬父?”
狗兒不出聲。
預設了。
天哪,電視裡最最惡俗的情節居然在我面前真實上演?
“爹流浪了一輩子都沒有家……我不想讓他連死了都當孤魂野鬼……我要好好葬了他。”半晌,狗兒開口,聲音極低。
“你要多少錢?”抿唇,我開口。
“二十錢,給爹買一口薄棺,再找兩個人抬著,好好安葬了。”
雙手不受控制地,自動自發地探進懷裡,我摸了摸那小錢袋,數數,不多不少,二十枚剛剛好。
啊,天意……
半晌,長長地吁了口氣,我將錢幣放在狗兒面前,“二十錢”,我忍痛開口。
狗兒抬頭,黑亮亮的眼睛愣愣地看著我。
“起來吧。”彎了彎唇,我扶他起來。
在城北的一處荒地上葬了那無名無姓的老乞兒,我站在狗兒身後,看他垂著頭,很安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