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城的夜晚,又飄起了陰森森的毛毛雨。
這個雨,一會下一會停,也不知道要多下多久。
盛檸檸坐在汽車後座,周圍一片黑漆漆的,如臨深淵。
她懷裡抱著書包,雙手緊緊的將它護在胸前。
掌心上,徐星樾給她貼的那個創可貼被她撕下來了。
尖利的指甲再一次深深嵌入手心的肉裡,空氣中充斥著一絲淡淡的鐵鏽血腥味。
前座傳來舅舅和舅媽斷斷續續的爭執聲。
“不就多一雙筷子的事嘛,你氣什麼?”
“我氣什麼,就憑你那兩千塊錢的工資,你養得起家裡四張嘴嗎?”
“兩千八!”
“兩千八能幹嘛?你姐之前給你找的工作,你非擺爛讓人給炒了,現在找的這個保安的工作,你能養誰?”
“那我能怎麼辦?那是我親姐!你也說了,我姐幫了我們家那麼多,我要是放著檸檸不管,我還是個人嗎?”
“是是是,就你是好人,我是惡人。”
“你小聲點,別當著孩子面說這些話。”
盛檸檸鼓起勇氣喊了一聲:“舅舅,舅媽,我有話跟你們說。”
“有什麼事情回家再說。”
姚東開著車,“檸檸,天塌下來舅舅頂著。”
張蓮花氣得無語。
車子開了許久才到了浦口鎮,介於鹿城跟玉城之間的一個小鎮子,比較偏鄉下。
盛檸檸的行李不多,就幾件換洗的衣服。
姚東的家在一個破老舊的小居民樓裡,位於二樓。
這件事情也不能怪張蓮花生氣,他們家是真的不富裕。就現在住的這個房子。還是多年前,姚欣幫忙出了大部分錢,買下的給姚東結婚的婚房。
房子雖然有點老,好在是個重點學區房,就這點上,讓姚東的孩子讀書也方便,所以一家人暫時還沒有搬新房子的念頭。
在家裡新增一雙筷子確實不是難事,那起碼得是個正常人。
盛檸檸現在眼睛瞎了,走路都不方便,出入都得有人照看著,特別麻煩。
姚東現在乾的工作是保安,排班制,早晚班輪著幹。
張蓮花是在超市上班,早出晚歸,兩人平時工作也忙。連線送孩子都沒時間,更別說照顧一個行動不便的失明人士了。
她的表弟,今年剛上初三,學校離家裡不遠,平時也是自己上下學,這一家子其實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,達不到小康的程度。
舅舅往日一出事就想找姐姐幫忙,這次竟然扛起了事,執意要將她接回家照顧她。
盛檸檸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愧疚。
到了舅舅家裡,盛檸檸很拘謹。
表弟姚小浩已經睡了。
盛檸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,仔細的聽著舅舅跟舅媽的動響,他們倆又在房間裡大吵了一架,等出來的時候,舅舅的聲音卻帶著笑。
“小浩睡著了,今天你就將就一點,在隔間裡睡,明天舅舅讓小浩收拾一下,把房間讓出來給你。”
舅舅壓低了聲音,像是怕被舅媽聽到似的在她耳邊說:“你舅媽刀子嘴豆腐心,已經同意了。剛才在車上的那些話,你別往心裡去。以後舅舅舅媽就是你最親的人,舅舅沒出息,只能向你保證,有舅舅一口飯吃,就餓不著你。”
盛檸檸鼻頭一酸,硬生生的嚥下了眼淚,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:“舅舅,謝謝你。”
姚東嘆息。
盛檸檸穩了下情緒,說道:“舅舅,你幫我把舅媽喊過來,我有話跟你們說。”
姚東雖然不明所以,但還是很快的把張蓮花喊來了。
張蓮花不滿的抱怨,“我都要睡了,什麼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