滿城皆知,她也堪可從容應對。
紅棉是她的貼身侍女,孟衝是楊府忠誠不二的外派家奴,此二人在旁侍候著,洗脫了男女獨會的不良嫌疑,卻又不會洩露出半點風聲。
“望江樓詩會之後,郎君詩才名動江南,奴家心有仰慕,不知今日之會,於這煙雨樓上,郎君又可有佳句吟唱?”楊雪若執盞半舉:“奴家敬你一杯!”
孔晟心頭一動,微微一笑:“孔晟才疏學淺,小姐過譽了。不過,既然小姐有此雅興,就請小姐即興出題吧。”
楊雪若深深凝望著近在咫尺的孔晟,目光如水般幽深清澈,她笑了笑道:“就以你我方才議論的博美人一笑為題若何?”
孔晟緩緩閉上了眼睛,貌似沉吟思考,其實心頭頗為無奈和鬱悶。他對於時下這種動不動就要吟詩作對的社會風氣非常不以為然,他真的是無法接受這種非此即彼的價值觀:衡量一個人的才學如何,只能以吟詩作對來進行判斷?這不是扯淡的事情嗎?!
但大環境如此,社會潛規則如此,他不能像堂吉訶德一樣無知無畏地騎著毛驢去抗衡,也不能像愣頭青一樣肆無忌憚地高舉盾牌去封堵,大抵只能適應和接受吧。
“漢川城上角三呼,扈蹕防邊列萬夫。褒姒冢前烽火起,不知泉下破顏無。”
孔晟吟完一首,楊雪若眼眸更亮,但還沒等她開口稱讚,孔晟就緊接著吟出了第二首——
“長安回望繡成堆,山頂千門次第開。一騎紅塵妃子笑,無人知是荔枝來。”
孔晟吟罷,藉著掩面飲酒的架勢暗道一聲慚愧。
“好一個一騎紅塵妃子笑,無人知是荔枝來。”楊雪若端寧的性子也因為如此清雅絕妙的詩句而打動,她稱讚連聲,回頭向著孟衝道:“孟掌櫃的,記下,記下來!”
楊雪若緩緩回頭來,目光熱切,俏臉上滿是激動的紅光。若是她之前還懷有對孔晟浪蕩變才子的最後一絲疑竇,今日相會便再無任何猶疑:她的眼光沒有錯,眼前這少年郎是天底下罕見的天才橫溢之輩,不論他過去因何以浪蕩面目示人,他的真才學、大才氣是抹殺不了的。
紅棉在一旁看得有些目瞪口呆:天吶,這孔家小廝真是……看來,能讓小姐看上的男人,果然是非同凡響!
到了這個份上,什麼孔家小廝、什麼那吃軟飯的軟蛋,種種不堪的名頭印象都在紅棉心中抹去,再次望向孔晟的目光自然與過去截然不同了。
孟衝心神激盪,他起身來走過去向孔晟深鞠一躬:“孔家小郎,詩才絕世,孟某今日大開眼界。孟某斗膽,恭請小郎為煙雨樓留下些許墨寶名句,以壯煙雨樓名色!”
孔晟輕嘆一聲,起身微微頷首,卻是走向迴廊,扶著闌干望向了城外虎踞龍盤的壯美山景,良久才輕輕道:“煙雨樓臺,江寧郡城,此間曾著星星火;風雲江南,逢春蟄起,到處皆聞殷殷雷。”
孟衝聞言連忙記下,雖對孔晟這番佳句讚不絕口,其實也並不懂其中的深意。不僅孟衝不懂,就連楊雪若也是似是而非凝思不已,不知孔晟所發如此感慨之言,究竟是所為何來。
孔晟仰望夕陽唱晚的天際,那西方最後一抹霞光正絢爛不可方物。他心頭暗道:江南這一場風雲際會想必也快要到了盡頭,頂多到來年春天,就要離開江寧郡城奔赴屬於自己的廣闊舞臺,前途若何,其實還是一個未知數。但是,不論前路艱難險阻,吾輩都要風雨兼程一往無前!
孔晟心有所思眉宇間的堅毅情懷溢於言表,嘴角勾勒出昂揚的弧度,他的背影是如此的飄逸和挺拔!
楊雪若也緩緩起身,凝神而立,望著孔晟被秋風吹拂而起衣袂飄飄的背影,眸光中的柔情越來越重。
她越來越確定自己的心歸之處。若能與眼前卓爾不群的少年郎君花好月圓